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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戒的空白?東京「中國龍」亂鬥事件與日本華人黑幫

2022/10/21 轉角說

圖為示意圖,非當事人。 圖/歐新社
圖為示意圖,非當事人。 圖/歐新社

日本東京在上週發生一起罕見的「暴力亂鬥事件」,案發地點位於池袋鬧區的Sunshine 60大樓餐廳中,大約100人的宴會場合,突發有十多人在現場鬥毆,待警方趕到現場時人群已經散去。警方已經證實,當日亂鬥的人群是日本的「準暴力團」——中國龍——為了替剛出獄不久的大哥接風,才舉辦了這場宴會。但為何演變成暴力事件?截至目前為止,警方並未透露太多消息,只知道當天現場可能有其他組織涉入,確切原因至今不明,也因此讓這場池袋亂鬥事件,變成日本八卦媒體捕風捉影的題材。

當「中國龍」一名曝光後,引發日本媒體和輿論的熱議,中國龍的前身是1980年代末的暴走族團體「怒羅權」,其特色是成員多半由所謂的「殘留孤兒」後代組成,殘留孤兒是二戰後遺留在中國的日本人,又稱為「殘留日本人」或「中國在留邦人」,他們的後代有些難以融入日本社會,轉而混跡於黑社會活動。

在1980年代末至90年代,日本平成泡沫經濟的時代裡,怒羅權成為東京極為有名的武鬥派團體,犯下不少暴力刑事案件和詐欺。但組織成員較為隱匿和流動,也沒有像傳統暴力團那樣嚴密的上下階層結構,而被定位為「準暴力團」——時至今日,在暴力團已經日漸在高齡化等因素下逐漸萎縮,像中國龍這一類準暴力團反而成為猖狂難解的社會問題。

而現今的中國龍,已非昔日的怒羅權,組織和犯罪型態都有了時代變遷;只是在池袋事件之後,日本警察面對的質疑是:準暴力團的威脅該怎麼解決?而從今年7月發生的安倍晉三槍擊案,到後來的池袋亂鬥案,警察治安是不是出現了「警戒的空白」?

案發地點位於池袋鬧區的Sunshine 60大樓餐廳中。 圖/ANN
案發地點位於池袋鬧區的Sunshine 60大樓餐廳中。 圖/ANN

▌池袋亂鬥事件,發生什麼事?

這起讓日本社會震驚的鬥毆事件,發生於10月16日的晚間,警方在當晚6點半左右接獲通報,位於東京池袋的「Sunshine 60」大樓第58樓的高級法式餐廳中,在將近100人聚集的宴會上發生群體亂鬥事件,場面相當混亂。然而等到警方趕到現場時,參與鬥毆者多已散去,餐廳中除了滿地碎玻璃、破裂的酒瓶和散亂的杯盤之外,並無其他店員或客人受傷。

雖然集會人數多達百人,但根據目前警方透露的訊息,尚未釐清實際發生亂鬥的人數,在18日的新聞報導中,得知當時的通報是「十多人在現場鬥毆」,而整起事件在當晚「僅有1人頭部受傷送醫」。

亂鬥的動機為何?現場到底發生什麼事、實際上又有多少人受傷?截至目前為止,東京警方表示還在調查當中。不過因為日本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這類「大規模亂鬥」的事件,而且還是發生在都會鬧區的池袋,新聞曝光後隨即引發日本網路輿論的熱議,一時之間「池袋騷亂」、「Sunshine 60」就成為Twitter熱搜關鍵詞。

最先透露案情的是日本《朝日新聞》,在案發後隔一天的17日,《朝日新聞》報導指出這些爆發亂鬥的人群,是日本的準暴力團組織——「中國龍」——其日文名為片假名的「チャイニーズドラゴン」,即是英文的「Chinese dragon」,該組織並沒有正式的漢字名稱(本文權先直譯為「中國龍」),而實際上這個組織前身,就是東京1980年代末期崛起的黑幫團體「怒羅權」(ドラゴン / dragon),這是由戰後中國殘留孤兒的後裔所組成的幫派,故多以中國裔、乃至於香港與台灣血緣相關的人士組成。

根據警方的說法,中國龍當天在這家法式餐廳中舉辦宴會,是為了替一位今年8月被關出獄的大老接風,才舉辦了這場約100人的慶祝餐會。宴會大約是在傍晚6點開始,但現場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有一部分參加者發生爭執、隨即演變成十多人鬥毆事件。待警方接獲通報趕到現場,原本的百人宴會已經幾乎走光,但仍有找到殘留的玻璃和碎酒瓶、門扉被破壞,也發現部分血跡。

當晚趕到現場的電視媒體,採訪了當天在大樓外的目擊者說法,看到大批黑衣西裝、配戴黑色口罩的男子匆忙離開,儘管已有警察到場,但黑衣人群很快地就散去。

警方目前皆未透露調查案情,僅表示「現場可能有混入其他團體成員」,換句話說爆發鬥毆的原因,也可能和其他幫派的爭執有關。這個說法,前神奈川刑警、後來轉職新聞工作者的小川泰平,也向《神戶新聞》表示,據其內線情報也指出有其他團體成員在現場,而實際的受傷人數應該不只有當天送醫的一人而已。但相關案情細節,截至目前為止仍未有警視廳的正式說法。

然而就在外界得知池袋騷亂與「中國龍」有直接關聯,馬上就引發一波議論和質疑。其一是為何百人聚集的現場,能輕鬆就從58樓完整撤離、沒有被警方攔截或拘留?其二是許多日本民眾看到「中國龍」一詞,馬上就會想到中國裔的暴力團,那麼這類組織的大型集會,警方是否事前有掌握動向?在此延伸的討論,則是聯想起了池袋近期發生中國人的騷動事件,或是針對中國人成為擾亂日本社會治安的問題。

▌中國龍:華人黑幫?準暴力團?

實際上中國龍和日本法律中界定的「暴力團」有所差異,依據日本《暴力團對策法》中的指定暴力團,包括著名的山口組、或東京的稻川會與住吉會...等等,依據組織規模、成員數量、勢力範圍等來劃定。暴力團的組成結構,需要有明確且嚴密絕對的上下階層關係(例如:組長、舍弟、若頭、組員...等),一旦被列為指定暴力團,就會被警方依法強化列管和監控,限制其成員的公民權利(例如簽訂契約、財產持有等),之中若有判斷具高度危險性的組織,會再列為「特定危險指定暴力團」,超過5人以上集會即屬非法行為。

不過中國龍並非指定暴力團,而是在2013年被列為「準暴力團」,其組織規模和成員數尚不到指定暴力團的程度,成員身分也不似傳統的暴力團黑道般嚴密,沒有暴力團的絕對上下階層關係,眾成員的身分有高度隱匿性、而且流動性較大(因此也很難確定掌握實際成員數),但此類團體因其有經常性的犯罪和暴力行為,而將其列為「準暴力團」作為監控。這也是為什麼相對於東京的住吉會或關西的山口組,警方相對比較無法嚴格取締或監管中國龍。

中國龍的前身「怒羅權」,發跡於1988年的東京江戶川區。怒羅權是日文外來語「ドラゴン」( 即英文的dragon)的發音對應漢字——「怒」(do)、「羅」(ra)、「權」(gon)——據早期創設成員的傳說,是取中文「憤怒」「羅漢」「權利」之意,顯示其團體的精神意識。

怒羅權是以所謂的「中國殘留孤兒」二代為主要成員,殘留孤兒又稱殘留日本人、中國在留邦人,是指二戰後仍遺留在中國的日本人,其後代有些人在中國出生長大,也有的輾轉有機會返回日本,但卻因其語言和成長背景之不同,遭受日本社會的排擠。

其中ㄧ些殘留孤兒的後代來自社會底層者,便混跡於黑社會之中,有的加入暴力團、也有的自成幫派——怒羅權就是由吉林省出身的汪楠所創設。汪楠1972年出生於中國吉林省長春,其父親原先是吉林省的醫師,因文革而決定移居至日本。汪楠到日本時14歲,但他本身並非殘留孤兒,而是汪父在日本與ㄧ位殘留孤兒出身的日本女性再婚。

1986年被帶至日本生活的汪楠,因為語言和身分背景的緣故,難以融入日本社會,在校期間也因此遭受霸凌。汪楠找到了其他和他經歷相似的殘留孤兒後代,但這些少年們的集合卻是踏入歧途,變成了飆車、行竊、暴力犯罪的暴走族;1988年當時16歲的汪楠,與朋友集結成立了怒羅權,同時也加入了關東地區最惡名昭彰的暴力團「住吉會」的旗下。

怒羅權創立以後,吸納許多同樣是中國殘留孤兒的後代、或是當地的華人成員,並無嚴密的上下組織階層,但在東京各區域皆有活動,而且以手段兇殘、激烈好鬥而聞名,在日本平成泡沫崩壞的90年代,怒羅權在東京黑社會迅速擴大勢力,犯下多起強盜殺人、恐嚇威脅、毒品買賣,「怒羅權」之名也成了東京暴力犯罪的代名詞。

因為怒羅權的殘留孤兒背景,許多人會聯想到日本作家馳星周的暗黑小說代表作——《不夜城》——後來也在1998年改編成電影。但怒羅權與《不夜城》其實有若干脈絡的差別,《不夜城》雖然同樣是描繪殘留孤兒後代與黑社會的議題,但《不夜城》的故事是以新宿歌舞伎町為核心,牽涉新宿更複雜的北京幫、上海幫、福建幫等多方勢力,以及從戰後以來中國人、台灣人在新宿的長年發展,無法用來和怒羅權做完全的映照類比。

隨著時間的發展,怒羅權並沒有擴張成如住吉會、山口組這樣的指定暴力團規模,名稱也從「怒羅權」變成了「Chinese dragon」,創設成員之一的汪楠被關入獄13年後,出獄時決定金盆洗手退出怒羅權,2015年回到東京轉而設立NPO組織,專門協助殘留孤兒後代、無家者和社會弱勢團體,並且較常在媒體上露面,分享自己的更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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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故事以新宿歌舞伎町為中心,描繪日台混血兒劉健一、日中混血兒佐藤夏美,兩人捲入新宿中國黑幫的血腥陰謀權鬥,作為「殘留孤兒」後代的他們,為了求生存而混跡其中。圖為小說改編的電影版,由金城武、山本未來主演。 圖/《不夜城》電影版

▌警戒的空白

日本警察廳在10月18日,召開一場集合全國刑事部門長官的會議,之中也談到從安倍晉三槍擊事件、到後來10月的池袋亂鬥案,「警戒的空白」似乎是治安問題的破口,需要強化相關對治策略。針對中國龍等一類的準暴力團,警方雖然指示要加強相關監管取締,但原則性的訓示該如何落實成實際政策,具體法規和手段又該如何處理,還有待日後觀察。

現在日本全國的暴力團總人數,截至2021年底約為1萬2,300人,最大規模為山口組(8,200人)、住吉會(4,200人)、稻川會(3,300人)、神戶山口組(2,500人)。總人數每年遞減,從1991年的9萬多人,到現今已不到2萬,主因是整體人口的高齡化、少子化現像,還有《暴排法》對黑社會的打擊,讓整體規模不斷萎縮。

不過準暴力團、半黑幫份子的人數卻仍存在一定基數,且有些團體的人數難以確切掌握。根據日本警察廳的資料,截至2020年統計,全國的準暴力團人數約為4,000人、組織團體數量60個。

圖為2005年的山口組組員。 圖/歐新社
圖為2005年的山口組組員。 圖/歐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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