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百年「營養午餐」大戰：拉什福德的130萬挨餓學童便當

2020/11/20 轉角說

今年6月，英超曼聯的新星足球員拉什福德（Marcus Rashford）在網路上... — 今年6月，英超曼聯的新星足球員拉什福德（Marcus Rashford）在網路上號召，希望政府能針對英國130萬名貧困孩童，在暑假期間繼續提供每星期15英鎊的午餐券，一方面可替貧困家庭減輕生活負擔，一方面確保孩童不在校期間也能攝取成長所需的營養。後續引發了一系列的英國營養午餐之爭。

主持人／編輯鎮宏、編輯七號

「曼聯的10號，成為了足球場外的『國家英雄』；但130萬名學童的營養午餐，卻掀起整個英國的政治風暴？」

隨著全球疫情延長，英國的貧困問題也因全面封鎖、工作縮減日益嚴重。許多中下階層的家庭生計困難，讓孩童難以獲得足夠的食物與物資。今年6月，英超曼聯的新星足球員拉什福德（Marcus Rashford）就在網路上號召，希望政府能針對英國130萬名貧困孩童，在暑假期間繼續提供每星期15英鎊的午餐券，一方面可替貧困家庭減輕生活負擔，一方面確保孩童不在校期間也能攝取成長所需的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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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明星球員呼籲，英國政府則多次轉彎。起初政府拒絕這項提議，認為已給了疫情補助，不需要再額外發放午餐。但後來在國會施壓下，英國首相強生（Boris Johnson）卻又改口，出面宣布將撥出1.2億英鎊的「防疫暑假午餐基金」（covid summer food fund）給貧困孩童、更打電話「感謝」拉什福德的貢獻，稱將會在聖誕節與新年假期發放。只是，一開始就與社福團體站在一線的拉什福德，在整個「政策轉彎」的過程中，遭到多方施壓。包括官員與媒體開始轉頭批評拉什福德，明明是明星球員、何不主動掏錢？是不是只是想幫自己爭取慈善美名？

本來出於好意的營養午餐討論，就這樣因為不斷延伸的戰火、一路從暑假吵到11月。只不過，整起事件的主角「營養午餐」，為何會在此時掀起英國的輿論波瀾？一開始作為戰後配給、到後來成為社福政策的營養午餐，又在英國歷史上扮演怎樣的角色？

▌拉什福德是誰？學童午餐為何對他重要

回看英國的營養午餐爭議，這整起事件真如部分媒體所說，只是明星球員為了沽名釣譽，而做的「慈善」發言而已嗎？或許，我們也可從拉什福德的成長環境來看。1997年出生的拉什福德，現年23歲，是隸屬於曼聯的明星前鋒，也是曼徹斯特本地出身的非裔選手。

在英國的社福政策中，只要有低收入戶證明的孩童有去上學，就能夠領取到免費午餐。從小由單親媽媽養大的拉什福德，家中還有4個兄弟姊妹，家中經濟狀況不佳，常常有一餐沒一餐。因此，「只要能夠吃到營養午餐」，就代表著自己至少不會整天挨餓，對童年的拉什福德來說，無疑是成長過程的救命草。知名球星童年貧困挨餓的經驗，在網路上也引起廣大迴響。

到了9歲那年，拉什福德就破格加入曼聯的青訓幼年軍的寄宿學校。之所以在那麼小的年紀就被送到住宿學校（該校至少需要年滿10歲才能加入），原因是母親為了這條規定跟學校吵了一架：「因為媽媽堅持、並提醒球隊：『不提早照顧他的話，營養不良會限制他的足球發展』！」也因此開啟了他未來的足球之路。

1997年出生的拉什福德，現年23歲，是隸屬於曼聯的明星前鋒，也是曼徹斯特本地出... — 1997年出生的拉什福德，現年23歲，是隸屬於曼聯的明星前鋒，也是曼徹斯特本地出身的非裔選手。拉什福德在網路上分享自己童年家境不好的挨餓經驗、並建議政府提供午餐券。圖／法新社

▌英國營養午餐簡史：從戰後配給，到柴契爾與傑米奧利佛

英國其實約從1870年代，就正式開始了「國民義務教育」。但起初並沒有營養午餐的配套，許多中下階級的小朋友只能餓著肚子、硬著頭皮上學，衍生的結果就是輟學率與營養不良的階級化。1879年，曼徹斯特市政府開始「柔性要求」中小學校提供營養午餐，但大部分校方都不理不睬、消極配合。直到1944年，英國中央政府通過《全國學校營養午餐政策法》，「提供學童免費、足夠營養的午餐」才變成辦校單位的指定義務。

44年的營養午餐政策，其實是英國政府，對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失學世代」的補救對策，因為在戰爭期間——特別是英倫大轟炸以後——各大都會區都出現了大量的孤兒、失學兒童，兒童文盲比例不斷飆高。因此英國才把義務教育，從小學延長為中學義務教育，用時間來換取空間、以此弭平大戰期間的國民教育落差。也因為如此，具有鼓勵就學、弱勢救援與戰後福利國政策的「免費營養午餐」，才會出現。

但到了1979年，柴契爾夫人上台後，推動一系列「自由經濟改革」保守黨政府，開始刪除營養午餐的補助經費，除收緊撥款條件外，也廢除了原本嚴格的「學童午餐營養成分限制」——但營養午餐自由化的結果，反而讓學童午餐的品質成份，比起1950的戰後配給年代還糟。

簡單來說，就是先求有但不求好的「營養午餐『垃圾化』」。本來應該以攝取營養為準則的午餐內容，卻因想討好學童及降低成本，開始給予薯條、炸魚、漢堡等高糖高鹽、或是廉價冷凍食品等垃圾食物；同時，免費營養午餐的供應，也從無條件供給，改變為弱勢認證家庭的補助之一。

直到2004年——後來品牌經營不善、但當時極受全球歡迎的傑米奧利佛（Jamie Oliver）出現，高舉「飲食革命」的社運號召，這才促成後來上台的保守黨政府，推動一連串的營養午餐修正，像是重新調整營養成份限制、規定學校一周最多只能供應兩次炸物。

傑米奧利佛推動的午餐政策，在2005年英國大選中開始成為內政焦點。但一直到2010年聯合政府上台，與保守黨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共組聯合政府的自由派「自由民主黨」，才大力推動了《低年級無條件免費營養午餐政策》（UIFSM），讓全英國所有小學一、二年生，無論背景或家庭收入，都可以獲得政府出資的免費營養午餐。

只不過，此一政策延續到2017年，卻被「脫歐首相」梅伊（Theresa May）廢除，「午餐變早餐」——梅伊與保守黨主張：「活力的早餐是一天的開始！」而且營養早餐更為便宜、更單純，無論是供餐內容、成本、還是對「學童營養發育」都更有效率。

然而實質情況真的有效嗎？實際上的情況，卻是90～130萬名英國的弱勢學童，午餐得自己想辦法——因為家長與弱勢環境的關係，孩子們不一定都能提早到學校，領取到營養早餐（但原本只要能正常到課，所有人應該都可以拿得到營養午餐）——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學童營養階級化的問題再度出現。

到2010年聯合政府上台，與保守黨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共組聯... — 到2010年聯合政府上台，與保守黨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共組聯合政府的自由派「自由民主黨」，才大力推動了《低年級無條件免費營養午餐政策》（UIFSM），讓全英國所有小學一、二年生，無論背景或家庭收入，都可以獲得政府出資的免費營養午餐。圖／美聯社

▌在多重髮夾彎上自爆的首相：為何強生不乾脆讓步？

而本次數度「髮夾彎」的英國政府，讓許多人產生疑問的是，在已知有數百萬孩童挨餓的狀況下，為何不乾脆讓步，好好發放暑假午餐就好？

起初強生拒絕的原因是，疫情補助預算本就有限，當前已給予貧困家庭不少疫情補助，要添購防疫物資、食物雜貨，都應由家庭按照補助內容各自支出，不需在假期期間延長免費午餐，否則未來補助缺口一開，未來恐怕沒完沒了。不過，問題在於，如果只是單純將補助金交給家庭，錢真的會被如實花在小朋友的餐費上嗎？以及，孩童的營養攝取在成長期，是否本來就應該由公共支出補助？

直到11月，在拉什福德與社福團體經歷數月的倡議後、且經過國會施壓，強生才終於改口同意、更打電話感謝拉什福德的貢獻。強生表示，未來將撥出1.2億英鎊的「防疫暑假午餐基金」，並將延長到今年聖誕節、明年復活節、暑假與聖誕節等假期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