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盃之夏：腐臭的法國真相直播中

2016/06/17 季茱莉（Julie Couderc）

1998年在象徵著法國隊族群融合——「黑、白、阿拉伯」——的標語下，一股新活力挹... — 1998年在象徵著法國隊族群融合——「黑、白、阿拉伯」——的標語下，一股新活力挹注進法國的社會。圖為1998年法國世界盃決賽，攻進第一球的球王席丹。圖／路透社

對法國人而言，歐洲盃足球賽（UEFA Euro）是法國今夏最主要的運動賽事。自從法國在1998年FIFA世界盃上奪冠後，法國國內便掀起了一股足球旋風，社會各階層的人不分你我全力支持國家隊。當年在象徵著法國隊族群融合——「黑、白、阿拉伯^註1」（Black, Blanc, Beur）——的標語下，一股新活力挹注進法國的社會；伴隨著運動競賽帶來的榮耀感，法國國家認同得到深化與凝聚，讓法國人暫且忘卻了當年極右聲勢看漲下，曾經發生過的社會衝突。

其實，法國近數十年來時常依賴運動競賽中的豐碩成果來凝聚社會；競技中帶來的國家榮耀，就像化解社會衝突的萬靈丹，一次又一次讓法國團結起來。巴西在去年的世足賽中，亦試著仿效法國的方式——比賽當下暫且忘卻紛爭，齊心觀戰為國吶喊爭光，待賽事結束後才又繼續未止的爭鬧——只可惜最後的結果並未非原本的期待，世足賽的戰敗，讓在經濟不穩定的情況下仍堅持辦賽的巴西搞得灰頭土臉。

然而，這次法國所面臨的狀況不同於以往。雖然比賽已於6月10日開始，但歐洲足球盃開幕後一週內，社會衝突反倒愈趨嚴重，絲毫不見過去自我麻痺的短暫失意。從今年初開始，法國人已發動第九次大罷工，最近一次大規模的遊行在6月14日；而法國工會擬將罷工持續至月底，或視情況延長（最新一波訂於6月23與28日）。

不若以往的絢麗，今年的歐洲盃在一個詭異的氣氛下開始，巴黎不見原有的魅力，街道上充斥滿滿的垃圾、散發著惡臭味；交通動線紊亂不通暢，更讓足球迷難以前往比賽場地觀賽。這般混沌不安的景象起因於法國政府幾個月來數次的背叛，毀壞了人民與政府間的互信基礎。但在這極其不和諧的情況下，法國政府仍大加歡迎來自世界的旅客和足球粉絲。

垃圾、罷工，這場景遠超乎了人們對歐洲盃既有的認知，對歐洲足總和法國政府欲編織的歐洲盃夢幻世界來說，宛如是個徹底的大崩壞。但這樣的崩壞，也值得你我思考和進一步地觀察——足球與歐洲社會的政經脈動，以及社會秩序的建構，背後牽連了什麼樣的特殊關係？

從今年初開始，法國人已發動第九次大罷工，最近一次大規模的遊行在6月14日。圖／... — 從今年初開始，法國人已發動第九次大罷工，最近一次大規模的遊行在6月14日。圖／歐新社

原本，法國人民以為在歐洲盃開幕後，政府和工會會在歡慶法國榮耀的一片和諧中，相互妥協、尋找雙方最低限度的和解，但到目前為止兩方依然相互指責、推卸責任，法國整體的狀態持續紛亂擾攘。但更重要且必須面對的問題是：當下的法國已疲憊不堪，豈有多餘的精力虛構繁盛夢幻的太平盛世？

這兩年以來，從難民問題到恐怖攻擊，法國面對許多艱鉅挑戰；在國際上，法國實際的影響力已經在多次動盪中深受重創，這次國內問題勢必更將外溢至國際政經強權的角力之中。

歐洲盃是否將帶來更多的動盪？本來在舉辦賽事前，法國政府認為可以透過比賽重整法國岌岌可危的聲譽，但工會順應時事，出乎意料之外地利用比賽向政府勒索要脅；同時政府也大肆宣傳、報導比賽，想藉此轉移人民先前過多不滿的情緒。法國政府以為在這種理應充滿快樂的賽事氛圍裡，法國人的怒吼或許可轉與政府齊心對外，但是強硬的法國工會卻選擇繼續抗爭。

經濟上，抗議確實已影響到法國旅遊業。旅客雖然還是會來法國看比賽，但多半只停留一兩天，比賽結束後便離開；若從訂房比例來分析，只有非常少數的旅客願意延長待在法國觀光的時間。自三月底罷工開始，國際新聞頻道就連環放送法國街道上慘不忍睹的景象：輪胎被大肆燒毀、玻璃櫥窗破碎等等；對無法感受到法國工會情緒的異國觀光客來說，他們看到的只是殘敗凋落的巴黎。

對無法感受到法國工會情緒的異國觀光客來說，他們看到的只是殘敗凋落的巴黎。圖／路... — 對無法感受到法國工會情緒的異國觀光客來說，他們看到的只是殘敗凋落的巴黎。圖／路透社

法國旅遊業佔全國GDP的7.1％，比汽車工業跟航空工業還要高；而若把其他文化、運動的產業活動一併納入計算的話，所能帶動的觀光產值高達GDP的15％，是法國經濟的重要命脈，罷工動亂所產生的負面影響因此不容小覷。但工會當然不會管旅遊業和足球比賽對法國的經濟貢獻——歐洲盃已進行一個禮拜，有近90%的賽事因貫穿巴黎與鄰近郊區的區域快鐵（RER）罷工而受到影響——儘管觀賽的旅客還是會來，但有鑑於以往足球賽事總能帶起一波觀光潮，今年的歐洲盃已是挫敗。

同時，歐洲盃所帶來的政治效應與影響也不容低估。如果罷工停止、歐洲盃賽程期間沒有任何新的問題產生，而法國隊又贏了球，那代表了法國政府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穩固並形塑了一個安詳的社會，而人民也有再次凝聚團結的機會。但是，如果法國不慎輸球，加上抗議罷工的雙重影響，消耗殆盡的社會將會加劇原本的衝突，法國政府和總統將陷入絕境，這一切的不安都會影響到2017年的大選。

在事態幾乎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下，法國勞工部長終於在上周向總工會（CGT）秘書長馬爾蒂尼（Martinez）發出邀請函，雙方將在今日（6月17日）展開協商。

這場會談雖然很重要，但法國的形象早已受創。儘管接下來法國將步入旅遊業旺季，政府與工會亦將針對目前的困境，相互作出最低限度的退讓，不過誰能保證日後諸如此類的問題不會層出不窮般地發生？巴黎作為2024年世界運動會的候選城市，如今已經將自身所有見不得光的醜態展現在世人眼前；法國在短期內將難以回復以往的光輝，這叫做：2016年歐洲盃後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