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大選：勁敵逆襲，威脅梅克爾的社民黨

2017/02/24 戴達衛

梅克爾需要好好調整基民黨的競選策略，今年大選不會像過去一般，輕鬆躺著選。圖... — 梅克爾需要好好調整基民黨的競選策略，今年大選不會像過去一般，輕鬆躺著選。圖／路透社

德國最大報紙《畫報》在星期日的民調中，指出德國社會民主黨（SPD；以下簡稱社民黨）的支持率從一月的21%增加至二月的33%，在一個月內增加了12%。這使得梅克爾所領導的基民黨（CDU），在近10年中首次遭遇異軍突起的挑戰。而當德國公共電視台ARD在2月2日問選民「如果你可以直選總理的話，你會投給誰？」，梅克爾僅獲得34%，遠低於社民黨候選人馬丁·舒爾茲（Martin Schulz）的50％。

為何社民黨得以突破重圍，造就不斷攀升的支持率呢？我們來看看一個總理參選人的人選如何改變了今年大選的一切安排。

今年1月21日，德國籍的歐洲議會議長舒爾茲受社民黨黨主席嘉布瑞爾（Sigmar Gabriel）邀請，到蒙塔鮑爾討論今年大選的情勢與戰略。討論的過程中，嘉布瑞爾竟丟出一句：

我不幹了，你當候選人吧！

這一決定打破了梅克爾以及許多媒體所預設的大選格局——外界都以為嘉布瑞爾作為黨主席，今年必定加入選戰；然而，礙於支持度一直無法提升，嘉布瑞爾最後決定「暫時」放棄競選。在討論何為「暫時」之前，我們可能要先問：誰是舒爾茲？

▌舒爾茲，梅克爾的最大勁敵

在德國，總理並非由選民直選，不過，角逐總理之位的候選人一直以來都在大選期間扮演關鍵的角色，對政黨以及未來政府的政策立場有顯著的影響力。例如：社民黨在過去曾推出的兩位候選人，2009年的前外交部長史坦邁爾（Frank-Walter Steinmeier）跟2013年的前金融部長史坦布律克（Peer Steinbrück），皆代表國會黨團內的保守派，在德國被稱為所謂的「社海梅圈」（Seeheimer Kreis）。他們同時也被視為梅克爾跟社會黨籍前總理施洛德（Gerhard Schröder），保守政策的代表性人物。

與此相反的是，舒爾茲並沒有這樣的「包袱」。舒爾茲雖然當了30多年的政治人物，可是有65%的德國民眾，對他並不熟悉、也不清楚他主張的政見。

再者，舒爾茲的意識形態不僅偏向左派，社民黨的創黨精神更是呈現在他整個生涯裡：馬丁·舒爾茲在北萊茵-西發利亞邦的工業區出生長大，熱愛足球，自稱天天做白日夢的他小時候很想成為一個專業球員，所以很常翹課而被留級了兩次，最後無法高中畢業。後來因為踢球受傷，成為國家選手的夢破碎，只好從事書商行業。

舒爾茲夢想的衰落使他酒精成癮，在興起過一次自殺的念頭後，他最後自願住進戒酒中心四個月，自此之後舒爾茲就沒再碰過酒。接下來，他在維爾塞倫鎮上開了一家書店，這段時間裡，他幾乎把店裡的書通通都讀完一遍。1987年，31歲的他選上了維爾塞倫市長，成為北萊茵-西發利亞邦歷史上最年輕的市

長。

1994年起，舒爾茲開始投入歐盟政治，成為歐洲議會議員，而2003年一次在議場上與義大利總理貝魯斯柯尼（Silvio Berlusconi）的口角，使他一夕成名：當時舒爾茲批評魯斯柯尼壟斷媒體，威脅義大利的民主制度；貝魯斯柯尼則回應，說要推薦舒爾茲去演納粹電影裡，負責管理集中營的軍人的角色。

2012年，舒爾茲當選歐洲議會議長，並在任期內提高了這個職位在歐洲的重要性。2013年希臘金融危機，他成為了梅克爾在歐盟裡最大的對手：在一次的歐盟談判中，梅克爾曾蓄意不讓舒爾茲參與會議，要求他離席，舒爾茲固執地回應：

我要留在位子上，我代表的是議會，如果把我趕出去，我會在門外靜坐舉著『這就是梅克爾對民主的理解！』的標語。

從舒爾茲的個人生涯來看，他果然是社民黨最佳的代表人選——在工業區長大的孩子，經歷各種挫折，最後成為了歐洲議會議長，代表著歐洲5億的人口，不畏懼權威而挑戰著歐洲各國的政治領袖。

《影片：舒爾茲對決貝魯斯柯尼》

▌拯救社民黨？舒爾茲的政見

那麼，舒爾茲這次出來選總理的政見，究竟是什麼？

到目前為止，他對很多政策的細節未有表態，但大方向的主張是「公平正義」，他指的是「社會公平」（soziale Gerechtigkeit），例如經濟上的再分配。在競選宣言裡，他特別提到天天刻苦耐勞上班幹活的人們，且表示他打算以這群人作為他政策的核心：

這些維持國家運作的人們值得我們的尊敬！

他在最近的一些演講中，更是批評了這幾年來越來越明顯的「抽稅不平等」，並指責那些有助於跨國企業逃稅的相關法規。

舒爾茲的批判不是沒有道理。回顧一下社民黨這幾年的發展，我們或許可看出一些端倪...

社民黨是德國歷史最悠久的政黨，其支持者主要來自工人階級與中產階級。社民黨自1998年以來，除了2009年-2013年的那四年為在野黨之外，在聯邦層級一直都是執政黨。但從2005年與基民黨一起組聯合政府到現在，由於社民黨的國會的席次並非最多數，只能扮演「小夥伴」（Juniorpartner）的角色，在過去也因此而無法提名總理。

2003年，社民黨籍的前總理施洛德推動「2010議程」（Agenda 2010）的改革，在政策的立場上往右派靠攏，造成了貧富差距的擴大，以及社會福利的「挖洞」（意指把社會福利國家的組成要件跟特色砍掉）。這些改革讓德國的勞動力在國際市場（與西歐國家相比）變得相當便宜，對國家經濟的整體發展而言利大於弊，且當全歐洲正在經歷金融海嘯與歐債危機時，德國還能擁有歷史新低的失業率。

但是，社會最底層的人依舊享受不到經濟成長的成果，政治人物愛引用的那些數據，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也未發揮作用。人民的無感，導致許多社民黨的鐵票（如西德工業區的工人階級），在施洛德推行改革後，開始對社民黨感到越來越失望，轉而將票投給左翼黨（Die Linke）或是2013年才創立的極右派德國另類選擇黨（AfD）。

如何重拾選民的心，也成為社民黨今年的目標。

施洛德推行「2010議程」的改革向右靠攏，造成德國貧富差距的擴大，社會最底層的人... — 施洛德推行「2010議程」的改革向右靠攏，造成德國貧富差距的擴大，社會最底層的人依舊享受不到經濟成長的成果。圖／路透社

在競選宣言裡，舒爾茲提到天天刻苦耐勞上班幹活的人們，且表示他打算以這群人作為他政... — 在競選宣言裡，舒爾茲提到天天刻苦耐勞上班幹活的人們，且表示他打算以這群人作為他政策的核心。圖／歐新社

而針對近年熱烈討論的難民政策，舒爾茲引用了同仁漢堡市長奧拉夫·紹爾茨（Olaf Scholz）的一句話：

我是自由主義者，但我不是笨蛋！

意思是，誰在德國犯罪，誰就會感受到德國憲政體制的全面力量，「我們永遠不會放棄我們的法治原則。」這些話主要是在回應右翼對難民潮的批評和操弄，舒爾茲想要示範強硬的態度，以便將最近傾向右派的選民，拉回社民黨的懷抱裡。

現在基民黨的大咖跟保守派的媒體已開始攻擊他為民粹主義者，並將他與川普相提並論。可是，大部分的選民好像不同意這樣的抹黑，有51％的人認為舒爾茲敏銳地意識到社會大眾的擔憂何在。但是，我們還是要持續觀察他接下來的公開言論，以及政見的細節，因為目前他以個人的魅力，迷住了許多選民，但如果之後的政策主張無法達到人們的期望，他和社民黨目前的高民調就會像太陽下的雪一樣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