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衣救村莊:瑞典寡婦村的「裸體月曆」公益募資
記得2003年的電影《辣嬤寫真》的劇情嗎?一個英國小鎮的婦女為了替當地醫院籌募善款,發起推出裸體寫真月曆的計畫,裸體月曆的計畫在當地甚至全國引起軒然大波,讓參與裸體月曆的婆婆媽媽們面臨了不同的考驗與挑戰。
類似的故事發生在瑞典西北部一個很小很小的村莊Jutis,只是,在裸體文化相對風行的瑞典,Jutis村民的裸體月曆並沒有造成輿論撻伐,也沒有造成社會轟動,村民們只是年復一年的持續推出裸體月曆,繼續為村莊的活動中心與兒童癌症研究基金會募款。
▌位於北極圈外的小村莊
Jutis是個有漫長冬季,典型的瑞典北部村莊,小村莊鄰近山區,被森林覆蓋,有3條河流流經,湖泊遍布,風景優美。Jutis屬於瑞典西北部阿利耶波洛格市(Arjeplog),位於北緯大約66°2′的地方,北極圈只有數十公里的距離,離鄰國挪威開車只需要1個小時。
Jutis最早的「建村」紀錄在1775年,一個名叫Per Eriksson的薩米人來到這塊土地,19世紀初期,來自芬蘭的開墾者入住Jutis,開始利用當地的水力打造打鐵、鎔鑄、鋸木等工坊。到了19世紀末,一共有28個居民住在Jutis。
1930年代,連接瑞典與挪威的道路開通,小村莊也跟著發展起來,Jutis出現了更多與交通相關的產業,郵務、電報服務也進駐,小小的村莊搖身一變,成為區域商業中心,是當地人對外聯絡的重要據點。
當地主要產業為林、牧、農業,在Jutis最熱鬧的時期,村子裡有幾間公司,不過道路的便利等因素也造成人口逐漸外流,但讓Jutis差點滅村的並不是人口外流,而是在70年代出現的「癌症潮」。
▌除草劑讓Jutis成為家喻戶曉的「寡婦村」
1970年代初期,Jutis突然從一個沒沒無聞的小村莊,成為瑞典家喻戶曉的「寡婦村」。
現在瑞典對於林業管理的方式有比以往更加永續、更友善自然的概念,但在過去,瑞典的林業工作曾大量使用落葉劑。70年代,Jutis大部分的男人因為各種癌症病逝(病逝者一共8位)。那個年代,從事林業工作的都是男人,女人通常在家裡從事農牧工作,照顧孩子,或從事其他工作,因此被落葉劑影響的情形不如男人那麼嚴重。
1977年失去丈夫的婦女Kerstin告訴《瑞典國家電台》(Sweden Radio),她的丈夫在50年代末期從事林業,當時的林業工人使用落葉劑是很尋常的事,她記得她的丈夫通常把落葉劑背在背後,對樹木進行噴灑,丈夫回家後有時候會把工作服掛在廚房的料理台上方,Kerstin說,料理台上總是會有噁心的剩餘落葉劑滴落。她記得落葉劑聞起來甜甜的,倒不是令人作噁的惡臭。
Kerstin形容,那時候工人們都把容器背在背上,噴灑、裝卸的時候都會有一些落葉劑滴到衣服或身上,現在想想其實滿噁心的。當時噴灑落葉劑不只是在陸地上進行,還用飛機從空中進行大規模噴灑,噴灑範圍中的植物動物最後也進了人們的口中。
那時候人們並不知道落葉劑對人體有害,沒有人告訴他們,人們也不知道吃下被落葉劑噴灑過的作物會有什麼後果。Kerstin說,她的丈夫從50年代末期後就再也沒有從事噴灑落葉劑的工作,但一直到70年代末期才被診斷出癌症,發病後很快就去世,直至今日,Kerstin還是不知道丈夫發病的真正原因。
1970年代後期,瑞典禁用落葉劑,但在60年代,在瑞典北部的森林產業中,大量使用空中噴灑落葉劑的方式抑制闊葉樹的生長,歐洲山楊、樺樹大量減少,留下經濟價值較高的針葉林,不但造成人類健康問題,也留下大量林相單一、免疫力較低的森林,造成林木病害的問題。
根據瑞典「林業同好基金會」(Skogssällskapet)刊物的報導,過去大量、大面積的噴灑落葉劑的林業作業,大大的影響了瑞典的林相,其所造成的影響延續到現在。大量消失的歐洲山楊是阻斷真菌疾病的重要樹種,年輕的松林因此失去保護。現在瑞典林業努力創造更多元的樹種、更多變化的林相,保存生物多樣性,同時也增強森林抵抗疾病的能力。
▌足夠好的自己 褪衫救村莊
村莊在70年代面臨滅村的危機在80年代因為年輕人移入稍微減緩,但也因為更多年輕人的移入,村莊的活動中心需要更多的經費來維持。
2008年村民們需要籌備經費維護村裡活動中心的屋舍,以及辦理各種村民活動,因此想到用販賣裸體月曆的方式來籌款。除了為村子的活動中心募款之外,裸體月曆每賣出一本就捐出20瑞典克朗(約新台幣60元)給當地的兒童癌症研究基金(Swedish Childhood Cancer Fund)以及做其他癌症研究的非營利組織,從2008年至2023年為止,Jutis賣出的月曆已經捐出了將近50萬克朗給這些從事癌症研究相關工作的非營利組織。
選擇捐款給這些組織,不但是為了紀念過去因為癌症去世的親人,也因為村子裡有兩個家庭的孩子罹患癌症,並且還有不少村民有親人為癌症受苦。癌症是與Jutis村民切身相關的議題。
月曆計畫的負責人Lotta告訴我,村民們想出在月曆中裸體上陣的點子一來是為了凸顯特色、引起注意,二來是因為展現裸露的人體是令人尊重且美麗的事,裸體呈現出某種脆弱,但同時也呈現出一種力量。月曆裡的模特兒都是村民,是尋常人,有尋常的身體,他們為此驕傲,他們也認為這樣的自己就是足夠好的自己。
第一本月曆由村裡的老男人們打頭陣,模特兒們可以自行決定要露多少、怎麼露,以及拍攝主題,攝影師也是村民擔任,拍照之前雙方會充分的討論,拍攝之後也會確定模特兒對自己的照片是滿意的。
前幾年都只有男人們上陣,後來村子內的女人也加入,再過幾年乾脆推出「伴侶」月曆,而2017年為了月曆推出的10周年紀念,找了當初拍第一本月曆的所有模特兒回鍋,拍了一個10年後的自己。
一開始模特兒都是村民,或村子的「知名人物」,例如地區的醫師或是市長等,但後來幾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經擔任過模特兒好幾次(畢竟人口不多),因此把眼光放到更遠一點的地方,找尋跟Jutis或當地有關的有名人士擔任模特兒。
Lotta告訴我,除了模特兒選擇越來越多以外,月曆從本來沒有特別的主題,發展到這幾年,開始有年度主題,例如2022年因應疫情的關係,就以「社會大眾的救援隊」為拍攝主題,2024年的月曆則以在村子附近拍攝的連續劇名稱「發生在水邊的事件」(直譯,原文為:Händelser vid vattnet)為主題,進行各種在水邊(或冰上)的拍攝,今年的月曆中也有一位模特兒參與了電視劇的拍攝,也算是當地名人。
Jutis一年中有至少5個月有雪,就算沒有雪,氣溫通常也不高,因此要拍攝裸體月曆並不是一件非常「宜人」的工作。在冰天雪地裡裸體拍照需要快、狠、準,因此事前的討論都得做好做滿,到了現場就可以順利到位,當然攝影師也得時刻記得不能因為搶快而忽略了對模特兒的尊重。
Lotta回憶,有時候拍攝工作本身對參與者來說就像是去野外郊遊,當她拍攝2018年3月的那張照片時,模特兒希望可以呈現在野外燒烤的場景,因此團隊拉到村莊外的山上去拍,而拍攝結束後所有的人都繼續留下來喝咖啡、聊天,就像村民活動,很愉快。
▌沒有一夜成名的模特兒 繼續閒澹生活
他們試著在月曆中加入一些幽默,讓人看了會開心,能夠會心一笑,而不是訕笑,他們希望可以做到讓人們用輕鬆但尊重的心情去看待村民們的裸體月曆。
Lotta說,他們應該是成功達成這個目標了,因為村民們把在月曆中「獻身」視為一件很驕傲的事情,大部分的人非常樂意參與,在月曆推出後,在瑞典的確造成一陣關注,但並沒有引起道德撻伐,村民們也沒有因此一夜成名,他們的生命也沒有就此改變。
他們的名氣甚至沒有讓他們成功的留下行動乳房攝影服務。2011年,當地政府為了節省預算而取消最靠近Jutis的行動乳房攝影服務,本來只有40公里的距離,取消後村民們必須到110公里以外的地方才能取得這項服務。2011年的月曆因此以女性為主角並以乳癌為訴求,雖然成功的讓行動車留下,但並沒有多久,當地政府又重拾政策,將乳房攝影車給移走了。
目前全年長住Jutis的村民只剩下20位,當地的產業除了林業之外,也多了賞麋鹿等自然旅遊行程。
這幾年來透過月曆所募集的款項,除了一開始維護活動中心的館舍之外,也用在村民協會的各種工作上,例如維護包括燒烤區、步道、橋樑等戶外活動設施,建造新的戶外健身區等。
Jutis月曆會繼續推出,這個村莊會繼續存在,哪一天可能又有許多年輕人移入,為村莊與月曆注入新血。在那之前,我想Jutis的村民們會在美麗的群山、河流、湖泊中繼續燒烤、釣魚、滑雪,過他們寧靜閒適的北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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