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產業的華麗總崩?從歐美到中國,被病毒掐斷的全球服飾產業鍊
主持人/編輯八號、七號
「2020將是時尚產業最慘一年...?」美國知名服飾品牌 J.Crew 5月初向法院正式聲請破產,成為第一間被瘟疫擊垮的服飾品牌,讓時尚產業大為震撼。儘管全球疫情最慘的美國,已逐漸鬆綁封鎖封城,但 J.Crew 仍等不到春暖花開,敵不過過去2個月零售門市幾乎全面關閉、全球市場大蕭條的巨損衝擊,已經黯然倒下。服飾配件「非必要、不急迫」的商品特性,讓時尚產業在防疫期間,比起許多零售業者受到更猛烈的衝擊。與去年同期相比,2020全球時尚業營收更悲觀預測恐縮減30%。然而,J.Crew 卻恐怕不會是時尚產業的最後一個「病毒受害者」。
由於時尚產業高度全球化整合,以「世界工廠」中國為主的紡織成衣工廠,橫跨各州的國際物流,再到歐美與亞洲各地品牌方的零售門市,服飾產業上至下游都因疫情而牽一髮動全身——原物料缺貨、進出口斷貨、門市關閉...環環相扣。
勉力維持產能的服飾生產線,更因工人曝光於染病風險等勞權爭議,放大了本就飽受批判的「血汗工廠」弊病。隨著 J.Crew 破產,這波瘟疫剛推倒的第一面骨牌,正要隨著時尚產業全球化衝擊整個產業鍊——但從平價快時尚到奢侈精品,時尚產業是否早就「體質不良」?該如何另尋出路、重新站起?疫情過後,時尚品牌們又還能華麗回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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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Crew 聲請破產:被瘟疫擊倒的第一個時尚品牌
2020年5月4日,美國本土的知名服飾業者 J.Crew 正式向法院聲請破產,成為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武漢肺炎)衝擊下,第一間重挫倒下的時尚品牌。J.Crew 前身於1947年成立,並在1983年改名、確立了現今的品牌設定,其不僅是美國本土歷史悠久的服飾品牌,觸角也延伸至珠寶、鞋履、配件..等,旗下亦設有子品牌 Madewell。但以美式休閒風,鎖定中產階級客群的 J.Crew,真正打開國際知名度,還是因為美國前第一夫人蜜雪兒・歐巴馬(Michelle Obama)的青睞。
但北美服飾品牌的長青樹,卻還是撐不過瘟疫經營危機。自全球疫情爆發以來,J.Crew 因應各國防疫政策,關閉包含北美、歐洲、亞洲的大量門市,旗下也有約1萬1,000名員工無奈被放無薪假;完全解封遙遙無期,部分門市甚至已宣布得永久關閉。
苦撐數月的 J.Crew 在4日終於向法院正式聲請破產,預計將其累計的16.5億美金債務,轉換為股權,藉由債務重組重新整頓品牌,以度過眼前的經營困境。但事實上,J.Crew 的破產,病毒或許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 J.Crew 到快時尚:壓垮駱駝最後一根稻草?
自2015年開始,J.Crew 的財務與經營問題就已浮出檯面,備受業界討論,2017年以後狀況更是每況愈下。
其一是 J.Crew 設計被認為趨於呆板,逐漸被消費者淘汰;其二是,亞馬遜等電商巨獸搶攻網購的市場大餅,不夠靈活彈性的 J.Crew 未能深耕開拓線上銷售通路,跟不上瞬息萬變的市場變化。
但最衝擊的還是,定位為中高階品牌的 J.Crew,近年在平價快時尚的崛起下,消費者對於服飾消費的「CP值」顯得更在意,價格相較不那麼親民,又沒有其他高端品牌來得「高大上」的 J.Crew,才會頓時失去了競爭力。
不過疫情下的經營危機不只發生在 J.Crew 這樣的中高價位品牌身上,像是 UNIQLO、GAP 等快時尚品牌也遭遇類似狀況。比如:全球能見度相當高的美國品牌 GAP,據業界傳聞已準備解僱近10%的企業員工,並砍減高層薪資,以確保在疫情衝擊下仍有足夠現金流可以運用。
「這是人類戰後最大的危機!」另一個快時尚代表品牌——UNIQLO——的創辦人柳井正,4月時在說明會上如此形容這次的疫情危機。柳井正一方面樂觀地認為,對 UNIQLO 的母集團迅銷(Fast Retailing)來說,整體並沒有像歐美那樣遭遇「致命打擊」,靠著中國和孟加拉逐步恢復的產能,目前得以保有相當程度的能量繼續產銷。不過根據其於5月7日公布的資料,UNIQLO 整體營收已經慘跌56.5%、總到店客流量也大砍60%,能不能如預期從6月開始漸漸恢復正常狀態?柳井正雖然有信心,但卻也不敢有十足把握。
事實上就如同 J.Crew ㄧ樣,快速蓬勃發展的快時尚,其實早在近年出現疲態。總體而言,2019年快時尚品牌在全球最大消費市場的中國,展店數量就創下歷史新低。
快時尚的衰弱跡象,一方面是電商平台上的網絡時尚品牌快速崛起,給快時尚品牌帶來壓力,密集佈局的實體店面,反而在成本和市場反應速度上變成累贅;另一方面,快時尚服飾產品品質相對低劣,高替換率、環境汙染,還有「血汗工廠」等爭議,在近年反消費主義、環保與勞權意識的覺醒下,也一直飽受輿論詬病。
▌瘟疫危機放大的「血汗工廠」弊病
快時尚的「血汗工廠」,近幾年在人權組織、媒體的追查下,獲得更廣泛的關注與討論。像是2015年,UNIQLO 就遭勞權團體揭露:其在中國廣東的紡織工廠,勞工不僅在高溫、通風差且安全設備不足的環境中工作,每日12小時以上高工時的情況,也超過中國的勞動法令規定,但工廠卻為了規避監察,而不將超時的工作時數納入計算當中。
除了中國為大宗的紡織工廠,近年由於中國勞動成本上升,快時尚製造業的生產重心,也逐步轉移至薪資水平更低的東南亞國家——孟加拉、越南、印度等——南進建立新的紡織產業鍊生產基地。但隨之而來的卻是類似的低薪、長工時、直接接觸化學染料、甚至有紡織工廠建築倒坍等剝削勞工問題。
即便在疫情的非常時刻,東南亞不少紡織業者面臨工廠暫時關閉、失業率上升危機,在維持少量基本運作之下,還能工作的工人,卻可能遭遇其他血汗待遇。比如:工廠、企業是否提供足夠的個人防護設備給勞工?是否提供防疫的配套措施?更不用說,出現被要求「共體時艱」、自行吸收因疫情衍生的成本的惡況。
「我們遇到有歐美客戶要取消訂單,或是將付款期限延遲1~4個月,甚至要求我們針對尚未付款的品項提供折扣。」有印度的紡織業者就向《BBC》透露,有歐美國家的品牌方,以「共體時艱」為由向東南亞的紡織業者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由於物流卡關,許多東南亞紡織工廠也可能需要承擔部分倉儲成本的壓力,在這條全球時尚產業鏈上,本就相對弱勢的紡織廠勞工一方,勞權問題也恐變得更加惡劣。
▌疫情過後,高度全球化的時尚服飾業回得去嗎?
自4月開始,疫情初始爆發地的中國,各大城市已紛紛解封、復工,「號稱產能恢復8成」。但是否如此樂觀?外界還得觀察一陣子:許多疫情嚴重的歐美國家也才剛度過高峰、緩慢地復甦當中,實體店面雖將陸續回復營業,歐美消費者的需求量仍市場供給數量有所落差,從上游至下游的服飾產業鍊,彼此的「解封時差」也讓時尚產業前景難以摸透。
麥肯錫一份分析報告指出,與去年同期相比,2020年全球時尚業營收恐減少近三成。其中,奢侈精品由於強調「店內體驗」、頗為仰賴旅遊業帶來的人潮買氣等特性,加上佔全球精品消費力三分之一的中國市場停滯,整體經營狀況也被認為遭遇更嚴重的打擊,甚至被形容是「近代精品業最慘的一年」。
但疫情過後,時尚產業就回得去了嗎?從過去幾次的重大全球危機——911事件、SARS以及2008年金融危機——觀察,消費規模與消費者信心,個別需要耗費6個月到2年的時間恢復。如今新型冠狀病毒的疫苗尚未問世,隨時可能再次爆發的病毒威脅加上緊接而來的經濟蕭條,也讓不少業者只能悲觀期待。
而在隔離封鎖的防疫政策之下,全球消費者不只因為無法出門、紛紛將開支限縮於民生必須品,無薪假、失業的經濟受創狀態,也不得不減少許多非必要、精緻物品的消費。人們也開始反思過往的消費模式,重新思考「需要」與「想要」的差異,這對時尚服飾業來說也是一大挑戰。
危機亦是轉機。疫情期間,不乏加強投資數位化——比如直播銷售、App互動等——的時尚品牌,許多業者也意識到過度仰賴「中國製造」,導致上下游產業鍊中斷因重大危機而全面中斷的風險,開始思考是否需要強化區域生產,從全球化適度收手「在地化」,在需求端近岸設立生產線。在惶恐與未知中擺盪的全球時尚版圖,又會否以這次瘟疫為契機,重新洗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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