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月嫂刺嬰案」：美國月子中心的血淚過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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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蘇聽雨

醫療旅遊是一個正在快速成長的產業，全世界的病人都有機會享受更高品質的醫療技術、服務與照顧，無論在台灣或美國皆為如此。這樣的服務不只限定於某些手術科別，事實上在美加地區，因為公民的出生地原則，在該地出生的嬰兒可以立即成為該地公民，因此也吸引更多來自不同國家的家庭與產婦，包含中國、台灣、沙烏地阿拉伯、俄羅斯、南韓、奈及利亞、土耳其等國，到美加地區生產，形成一股「生育旅遊」的風潮。

對華人來說，隨著生育旅遊產業興盛相對興起的產業，莫過於「月子中心」（maternity hotels / maternity care center）了。不過最近在美國紐約華人聚集的社區——法拉盛——卻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月子中心刺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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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25日凌晨3點左右，位於紐約法拉盛的「美寶月子中心」（Mei Xin Care）裡，一名在中心工作的王姓華人移民月嫂，持刀刺傷了中心一樓在搖籃裡熟睡的三名嬰兒以及現場的兩名大人，這三名嬰兒幾乎都才剛滿月甚至尚未滿足月。在一陣混亂後，她將刀轉向自己的脖子和手腕企圖自殺。

王姓月嫂的行兇動機為何？震驚社區的刺嬰案發生後，王姓月嫂表示非常後悔與訝異「自己做出了這樣的罪行」，也表示自己在過程中並非有意，認為「自己不是傷害嬰兒」而是因為「看到（孩子變成的）『狼群』所以要自保」。

根據調查，這名月嫂在事件發生前，已經連續上了12小時的班，接著又被雇主要求值晚上8點到早上8點的夜班。月嫂的家屬也發現，她在案發之前顯得相當憔悴，不僅常常無法入睡，甚至曾揚言自殺。10月19日上午，紐約皇后區刑事法庭開庭，王姓月嫂的辯護律師提出讓她進行心理衡鑑的要求，目前在紐約基督教長老醫院進行心理衡鑑，而針對被指控的五項殺人罪，目前均不認罪。

不過法拉盛的刺嬰事件，其實暴露了美國月子中心背後長期以來的合法性與勞動剝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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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土安全局在今年一月，對加州地區的月子中心展開大規模查緝逃漏稅的搜索。其實生育旅遊的流行目前仍持續延燒，從月子中心產業蒸蒸日上與規模高速擴充，便可窺知一二。美國因應生育旅遊而發展的月子中心，其主要服務對象為持有觀光等非移民簽證入境美國之華裔孕婦，並且提供孕婦們產前照顧、接生安排、醫療院所產檢安排、嬰兒出生證明辦理、產後坐月子期間照顧與生活安排等服務。

華裔月子中心在英文以「Maternity Hotels」來稱呼，代表其經營模式其實更接近於「民宿」、「旅社」、Airbnb，或常常以旅社的形式進行執業登記，卻實際上是在進行坐月子服務這樣的「類醫療管理服務」。

由於美國多數月子中心坐落於住宅區營業，屬於個人或家庭親戚合夥經營的事業，但這本身已遊走在法律邊緣，加上有些不肖業者還涉嫌逃漏稅、簽證詐欺等問題，因此讓美國當局不得不重視此議題，甚至開始聘請更多中文或粵語口譯員，協助加強檢查華裔人士所設立的月子中心。根據美國紐約州兒童與家庭服務辦公室發言人表示，紐約法拉盛發生刺嬰事件的月子中心，並非持有證照、合法之嬰幼兒照顧單位，因此在未經許可下照顧6周以內的嬰幼兒是明顯的違法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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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華裔月子中心卻引起在地非華裔居民的反彈，有許多華裔開設的月子中心不符合當地規定、違反建築法規，中心設施設備並未經過註冊和立案，以社區民宅改建或藏身於汽車旅館之中，在社區居民的反感之下而有不少月子中心被舉報違法，一個月甚至可能多達60家被檢舉。

身為一個精通三種語言，並且嫁給美國華人、對於「中華文化」有高度興趣的作家，珍妮佛．托梅（Jennifer Thomé）， 就曾經因為房租較為低廉的契機下，住進了所謂的「Maternity Hotel」：一間位於美國洛杉磯住宅區的月子旅館兩週，並且發現該月子旅館確實可能有詐欺、逃漏稅或是違反建築法規的問題。

其實在美國或加拿大，產後照顧服務（postpartum maternal health care）雖然相當有限、且多數保險都無法給付，但醫生多半還是會建議孕婦產後盡量可以有6至8周的恢復期，而服務較為周全的私人婦幼醫院也會提供產後照顧服務。其內容強調產後身體自然復原、心理/產後憂鬱的照顧以及新手父母的育兒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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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復原的歷程包含建議至少2至4周的休息、補充充足飲食與養份或是建議發奶茶（breastfeeding tea）飲用，有時更有助產士（midwife）或是產後陪產婦（postpartum doulas）到宅協助新手父母進行新生兒照護協助、親餵/瓶餵協助、副食品製作、母嬰活動、心理支持或是產後護理等。因此，進住月子中心這樣到住家以外的地方進行產後修復、調養的設計，對於許多美國人而言可能會覺得較不熟悉。

而托梅確實也透過觀察加州洛杉磯的月子旅館後發現，大部分美國人的產後照顧服務是往往沒有包含在保險內，甚至新手父母所獲得的協助也非常有限。

雖然美國月子中心似乎是為了生育旅遊的興盛而催生發展，但是事實上，對於華裔或韓裔族群聚集的地區來說，月子中心的存在，反而才更能協助他們紓緩生產後孤立無援的辛苦：對於許多在美國生活但家人不在身邊的華裔人士而言，擁有適當的產後照顧資源如月子中心或月嫂服務，其實是相當重要的。然而月子中心或月嫂的管理，卻可能還有更多努力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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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次法拉盛發生的刺嬰事件，不難發現，多數華裔月子中心，不是毫無合法登記資格、就是以居家型日托（day care）單位的名義進行登記。但事實上，依照紐約州的法律，居家型之日托合法登記的單位不但不可以照護六週歲以下的嬰幼兒，而且名額上也限制不得超過六名。

而且這些日托或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員，多半除了自身育兒的經驗以外，不見得有相關訓練與證照考核認證。更別說很多所謂的「月嫂」，本身更有可能是沒有身份的黑工，其工時與工資往往受到剝削，而且若遇到不合理的加班要求，恐怕也無從拒絕。這樣的育兒環境，又如何能讓家長與孩子在坐月子這段理應休養生息的時間，得到合宜的照顧？

事實上，目前在台灣關於「坐月子中心」和「產後護理之家」的法規與執行狀態，也還是相當混淆而且管理品質參差不齊。有許多業者拿著「月子中心」證照來充當「產後護理之家」證照並提供醫護人員照顧，但根據法規，月子中心是不能提供護理人員服務的。而且護理人員的背景與專業訓練，也往往有待商榷。

同樣的狀況或許也在美國持續上演著：好不容易移民到美國的華裔移民、為了給子孫更好的未來，努力在剝削的環境中求生存，卻傷害了也同樣是希望給子孫有更好未來的旅遊生產家庭。雖然移民法規牽扯到太多歷史、法律與政治議題難以撼動，但起碼站在兒童保護與人權的原則，身為大人的我們，給兒童一個更安全穩定的成長環境是我們責無旁貸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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