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隆尼亞民族日：獨派的堅持，與巴薩足球俱樂部的發聲

2024/09/12 賴昀

「當事情進展不順時，人們很容易放棄，但重要的是堅持。」每年的9月11日是加泰隆尼亞民族日（La Diada），今年在加泰隆尼亞各大城市都照例舉辦大型遊行，首府巴塞隆納的遊行人數為6萬人——這個數字，是自2012年以來次低（最低的是疫情肆虐的2020年），被外界解讀為繼2024年5月加泰獨派在議會選舉失利、丟失執政地位後，再次反映獨立呼聲減弱的跡象。不過，舉著紅黃條紋加泰隆尼亞旗的遊行民眾依然懷抱希望、表達堅持，而舉世知名的巴薩足球俱樂部也仍年年上街參與，再次展露其對加泰隆尼亞未來的意志。

加泰隆尼亞在1714年9月11日敗於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的巴塞隆納包圍戰，巴塞隆納被攻陷。2年之後加泰隆尼亞的自治政府被廢除，加泰隆尼亞語也被禁止成為官方語言，僅被視作方言，後來加泰隆尼亞還一度在19世紀初的拿破崙戰爭被法國吞併。

到19世紀後期，加泰隆尼亞快速發展工業，至今仍是西班牙的經濟重鎮，其地位也逐漸提升，在20世紀初逐步取回自治權，至1933年重建自治政府。但其後1939年遭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再次取消自治、禁用加泰隆尼亞語，到1975年佛朗哥逝世、西班牙民主轉型之後才恢復加泰隆尼亞議會、重新建立自治政府、加泰語獲得官方語言地位。而加泰議會1980年正式復立後，頒布的第一條法令就是恢復9月11日為加泰隆尼亞民族日。

2024年9月11日的加泰隆尼亞民族日，民眾高舉流亡獨立領袖普吉德蒙的畫像橫幅，... — 2024年9月11日的加泰隆尼亞民族日，民眾高舉流亡獨立領袖普吉德蒙的畫像橫幅，上面寫著「永不投降」。圖／法新社

▌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

加泰隆尼亞是西班牙最富庶的地區，當地一直有脫離西班牙獨立的呼聲，這樣的呼聲在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之後更甚，而加泰隆尼亞在2014年舉行諮詢式獨立公投獲8成以上支持、2017年10月1日逕行舉辦獨立公投，獲得90.9%的選民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建國，這幾年也是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的最高峰，體現在民族日的遊行人數——2014年的民族日有180萬人參與、2017年亦有100萬人湧上巴塞隆納街頭。

但之後隨著公投結果不被西班牙政府承認、歐盟也鑒於不樂見成員國分裂的立場，不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挫敗，2017年10月27日加泰的自治權遭西班牙政府中止、10月30日加泰隆尼亞自治區議會遭解散，獨立運動領袖、時任加泰隆尼亞自治區政府主席普吉德蒙（Carles Puigdemont）流亡比利時。

加泰隆尼亞的自治權在2018年6月2日才恢復，獨派仍然設法爭取加泰隆尼亞獨立，包括在2019年10月為抗議加泰隆尼亞獨派人士被判重刑，超過50萬加泰隆尼亞民眾上街示威。

但是近年加泰隆尼亞獨立呼聲漸弱，獨派政黨之間分歧。原本，在2023年西班牙大選之後由於左右兩派都未能取得過半席次，西班牙國會陷入懸峙局面，西班牙工人社會黨的首相桑切斯（Pedro Sánchez）與加泰獨派政黨達成協議，加泰獨派支持桑切斯續任首相，換取桑切斯政府特赦坐牢和流亡的加泰隆尼亞獨立運動人士。

然而，加泰獨派在2024年5月的自治區議會選舉中，卻輸掉了多數席次，因此失去自治政府主席的位置——這是自2010年以來，獨派首次丟掉加泰隆尼亞的執政權。新任的自治政府主席是加泰隆尼亞社會黨的伊拉（Salvador Illa），該黨是工人社會黨在加泰的分支，支持加泰留在西班牙。社會黨在選舉中成為加泰議會最大黨，聯合極左派小黨和溫和獨派政黨「加泰隆尼亞共和左翼」（ERC）組成新的政府。

伊拉政府換取ERC支持的條件，是答應讓加泰隆尼亞可以完全控制本地稅收，不過該提案遭西班牙保守派和工人社會黨部分黨內聲音強烈反對，原因是西班牙政府將因此失去大量收入，目前該提案還未獲得西班牙國會批准。

2024年9月11日加泰隆尼亞民族日，巴塞隆納街頭的遊行民眾高舉新任自治區主席伊... — 2024年9月11日加泰隆尼亞民族日，巴塞隆納街頭的遊行民眾高舉新任自治區主席伊拉的畫像，上面寫著：「捍衛第155條的傢伙，不配當我們的政府主席。」第155條指西班牙憲法第155條，2017年西班牙政府援引第155條，解散加泰隆尼亞自治政府與議會，暫停其自治權。圖／歐新社

▌挫敗但仍然堅持

伊拉在2024年8月10日宣示就職，加上自治區政府的「加泰隆尼亞民意研究中心」（CEO）最新民調顯示有53%加泰隆尼亞人反對獨立、40%支持獨立，對加泰隆尼亞獨立的支持者來說，可說是陷入低潮。獨派團體設法以「讓我們回到街頭」口號，號召民眾參與民族日遊行。2024年的民族日遊行與往年不同，並非集中巴塞隆納，而是在5個加泰地區主要城市舉行，除了巴塞隆納之外，還包括赫羅納（Girona）、萊里達（Lleida）、塔拉戈納（Tarragona）、托爾托薩（Tortosa）。

根據巴塞隆納警察局的數據，有6萬人走上巴塞隆納街頭，另外4個城市則各有數千人參加遊行，參與者總數約7萬3,500人，人數是從2012年當地開始大規模示威要求獨立以來次低——最低的是疫情肆虐的2020年，當時只有5萬9,000人遊行。

主辦方在下午5點14分（象徵1714年）在市中心宣讀遊行聲明，其表示：「走上街頭，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是實現我們民族自由的方式。」

遊行期間，支持加泰隆尼亞獨立的民間團體Assemblea、Òmnium Cultural、AMI等組織批評了「無法達成實現獨立的策略共識」的加泰隆尼亞各獨派政黨。

參與者仍表達了加泰隆尼亞獨立的願望，仍然揮舞著紅黃藍三色的加泰隆尼亞旗，高呼著脫離西班牙獨立，56歲的醫生里維爾（Monica Rivell）就表示：

「當事情進展順利時，每個人都會加入進來，而當事情進展不那麼順利時，人們就很容易放棄，但我認為重要的是我們堅持下去。」

79歲的科羅米納斯（Ramon Corominas）也說：

「如果不團結，就不會成功。我們不會放棄希望，會竭盡所能走下去。」

巴塞隆納足球俱樂部參加民族日遊行，參與者包括男足總教練弗利克（最左黑衣者）、男足... — 巴塞隆納足球俱樂部參加民族日遊行，參與者包括男足總教練弗利克（最左黑衣者）、男足後衛巴爾德（Alejandro Balde，左二白衣者）、俱樂部主席拉波爾塔（白髮深藍領帶者）、以及女足隊長普特拉絲（金髮白衣者）圖／法新社

▌誰說運動歸運動、政治歸政治？

巴塞隆納除了聖家堂等著名建築師高第的作品之外，當地的巴塞隆納足球俱樂部也是全球知名、舉足輕重，其在巴塞隆納更是地位不凡。由於歐洲對足球的熱情，地區俱樂部與當地人往往有著深刻的聯繫，而巴薩亦有濃重的加泰隆尼亞獨立色彩，除了年年參與民族日遊行外，高層也是加泰獨派大老。

2024年的民族日遊行，巴薩自然也沒有缺席，俱樂部主席拉波爾塔（Joan Laporta）率領第一副主席尤斯特（Rafael Yuste）及各部門主管、教練等參與遊行，並向1714年的巴塞隆納圍城戰中頑抗至9月11日最後一刻的巴塞隆納市長卡薩諾瓦（Rafael Casanova）獻花致敬。

隨同巴薩隊伍的，還有男子足球隊總教練弗利克（Hansi Flick），以及西班牙球迷暱稱「女王」（La Reina）的巴薩女足隊長、兩屆金球獎得主亞歷克西婭．普特拉絲（Alexia Putellas）。普特拉絲出生自巴塞隆納省，她曾加入加泰隆尼亞青年隊和成人隊，雖然她也擔任過西班牙國家隊的隊長，但她說過，只要可以，她都會為加泰隆尼亞效力國際賽（只是她也曾因被西班牙先行徵召而缺陣）。

普特拉絲在2019年加泰民眾抗議獨派領袖遭判重刑時，也曾以加泰隆尼亞語發文批評，表示重刑判決不能解決問題，並呼籲推動民主進程。而在普特拉絲2022年第二度獲頒金球獎時，她也在英語、西班牙語之外，使用加泰隆尼亞語發表得獎感言。

拉波爾塔在民族日致詞表示，巴薩立基於深厚的民主，自1919年以來巴薩就持續參與民族日的紀念活動並引以為傲，巴薩永遠會為加泰隆尼亞的權利和自由挺身而出，俱樂部成立至今125年皆然，這也表明了巴薩不僅僅是一個足球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