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向新聞眼的子彈：明尼蘇達抗爭擴散，警暴與示威夾擊下的記者們

2020/06/01 轉角說

一名新聞記者，在警方發射催淚彈與橡膠子彈的混亂場面中，引發不適。有抗爭群眾的醫護... — 一名新聞記者，在警方發射催淚彈與橡膠子彈的混亂場面中，引發不適。有抗爭群眾的醫護人員，在一旁給予協助。圖／法新社

「記者不是敵人，誰都不能威脅新聞工作者！」明尼蘇達州黑人喬治．佛洛伊德（George Floyd）遭到警察暴力壓頸死亡案，已從明州的示威抗爭演變為擴散全美的暴動。激烈的警民衝突下，鎮暴警察動用催淚瓦斯、橡膠子彈強力驅離，但除了示威者之外，現地採訪的新聞記者們，卻也成了衝突升級中的「被害人」——越來越多記者遭到警察的針對性逮捕和攻擊，讓新聞自由面臨威脅。

身在激烈衝突現場，新聞工作者本就有受傷風險；但是在這些爭議情境裡，卻有許多警察是「明知對方是記者」，仍直接逮捕拘留，或是在驅離行動時，把槍頭瞄向了新聞記者。截至6月1日，已知至少15名新聞工作者受傷或被拘捕，之中更有人被橡膠子彈擊中臉部造成失明。

攻擊事件頻傳，也讓美國保護記者委員會（CPJ）發布嚴厲譴責：「新聞工作悠關公眾利益，絕不容許任何對記者的威脅！」然而隨著暴動的失控，夾在警察和示威者之中的新聞人們，到底該如何面對與日俱增的暴力？社會大眾對新聞工作者的信任，是否越來越走入黑暗？

▌《CNN》的直播逮捕事件

5月29日清晨，一名《CNN》黑人記者在直播時當場被警察逮補，讓明州的抗爭情緒再度升溫，公權力直接破壞採訪自由的行徑，也令美國的新聞工作者震驚詫異。當日清晨，《CNN》記者希梅內茲（Omar Jimenez）和其他3名同事，正在明尼亞波利斯（Minneapolis）的抗爭現場進行新聞直播報導。不過連線途中，周遭的警察卻走向希梅內茲「關切」，並且要求記者們立刻離開現場。

儘管希梅內茲向警方表明了《CNN》記者的身分，也願意妥協轉移到其他安全區域進行播報，結果警察不僅毫不理會，還在攝影機鏡頭前、直播仍在進行的時候，直接把希梅內茲靠上手銬逮捕。過程裡希梅內茲不斷詢問：

「為什麼要逮捕我？抓我的原因是什麼？」

攝影記者也當場提醒警察：「我們是《CNN》，還正在直播。」結果卻是在場4名人員全數被捕，而過程也就在連線未關閉的狀態下，全程在電視機前放送。

「這就印證警察對待黑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希梅內茲被捕事件，讓社群輿論又掀起一股憤怒，質疑警察的逮捕行動是「種族歧視和妨害新聞自由的雙重錯誤」。美國黑人記者協會（NABJ）也隨即發布聲明譴責，擔憂在現場升高的衝突情勢，恐怕連有色人種的記者也難逃被「不當對待」的窘境。儘管依當下幾個小時後，希梅內茲等4人已被釋放，明州州長更為此公開道歉，但卻難以平撫一連串抗爭的怒火情緒。

與希梅內茲被捕事件的同一天29日晚間，位於喬治亞州亞特蘭大的《CNN》新聞中心，也遭到響應抗爭的示威者包圍，砸破玻璃窗後闖入大樓內部，各種蓄意損毀和塗鴉等破壞行為接連發生。實際上，這些示威者之所以擁向新聞中心大樓，是在和大樓外的警察對峙，而警方一路退入到大樓內部而導致包圍情勢加劇。但《CNN》對破壞事件則指出，闖入的示威者當中，也聽到有人高喊著「反媒體言論」的口號，顯示了當前對於主流媒體報導幾乎失去信任。

「警察對待黑人與白人記者，態度真的不一樣？」當《CNN》希梅內茲被捕的當下，另一名同屬《CNN》的白人記者坎貝爾（Josh Campbell），也在附近進行採訪。但根據坎貝爾的說法，他只有被警察勸導保持距離，受到的待遇和結果完全與希梅內茲不同。雖然坎貝爾把這個差別，歸因於膚色問題——但從衝突現場裡，卻不是所有記者都會得到「禮遇」——受傷、被捕、被惡意對待的新聞工作者，並不限於黑人而已。

▌被攻擊的新聞記者們

從5月29日開始到31日，短短幾天之間隨著是威暴動的各大城市蔓延，新聞記者在警方的鎮暴驅離過程中受傷的事件也越來越多。

根據《路透社》報導，在明尼亞波利斯實施宵禁之後，旗下所屬的兩名記者查維茲（Julio-Cesar Chavez）和席瓦德（Rodney Seward，負責《路透社》安全顧問工作），就在警察驅離行動理遭到「惡意針對性的對待」。30日當晚，查維茲正在拍攝警方施放催淚瓦斯、射擊橡膠子彈的鎮暴過程，當鏡頭正在拍攝其中一名警察時，沒想到該名員警突然將槍口對準有配戴記者證的查維茲；混亂的過程裡，查維茲的臉部也遭到橡膠子彈擊傷；另一名記者席瓦德也被攻擊受傷。

《路透社》記者遭到攻擊，讓新聞社官方相當惱火，要求明州警方必須正視「嚴重侵犯記者權益」的事件。不過警方目前僅收取了兩名記者遭遇攻擊的影片作為調查事證後，截至目前為止尚未有進一步的公開回應。

圖左為《路透社》攝影記者查維茲，混亂的過程裡，查維茲的臉部也遭到橡膠子彈擊傷；另... — 圖左為《路透社》攝影記者查維茲，混亂的過程裡，查維茲的臉部也遭到橡膠子彈擊傷；另一名記者席瓦德也被攻擊受傷。圖／路透社

同時《路透社》也表示，類似遭遇不只一樁，包括《CNN》、《CBS》以及《Huffpost》的採訪記者，至少已知有15人在過程裡受傷和被捕。有些人的傷勢甚至相當嚴重，例如一名現年37歲的獨立記者提拉多（Linda Tirado），在肯塔基州路易斯市（Louisville）採訪警民衝突時，就被橡膠子彈打中左眼，可能永久性喪失視力。

根據提拉多的說法，當下在暴動場面時有配戴好護目鏡，但躲避催淚彈的途中不慎滑落，不幸的是拍完照片的瞬間就遭到橡膠子彈命中左眼，當場血流如注。提拉多表示子彈的方向來自警察，當場也呼叫「我是記者！我中槍了！」事後送醫急救，但提拉多在個人Twitter上則表示，左眼已經失明，「但至少還能夠用右眼進行攝影工作。」

和提拉多同在路易斯市採訪的《WAVE 3News》地方電視台記者魯斯特（Kaitlin Rust），29日晚間進行連線報導時，也一度發生警察朝向採訪記者發胡椒球彈的驚險畫面，魯斯特當下還高呼「我要被開槍了！」

現年37歲的獨立記者提拉多（Linda Tirado），在肯塔基州路易斯市（Lo... — 現年37歲的獨立記者提拉多（Linda Tirado），在肯塔基州路易斯市（Louisville）採訪警民衝突時，就被橡膠子彈打中左眼，可能永久性喪失視力。圖／Linda Tirado Twitter

人在明州採訪的美國《MSNBC》電視台主播維爾西（Ali Velshi），雖然沒有受到嚴重傷害，不過他向《華爾街郵報》表示，他和工作人員也遭遇警察的射擊，而且當場有向警方表明是「新聞媒體正在採訪」，結果卻得到警察當下的回應：

「我們不在乎。」（We don’t care.）

然而除了警察之外，現場的記者們同時也要面臨來自示威者的暴力威脅。採訪抗爭的《路透社》攝影記者傑克森（Lucas Jackson）表示，除了被警察的橡膠子彈擊中受傷外，自己的相機也被示威者打壞。根據傑克森的描述，破壞相機的是一名身穿防彈背心的白人男性、胸前畫著紅色的十字標誌，對著傑克森一邊叫囂「滾出去！」一邊進逼。

記者反遭到示威者攻擊的事件，同樣在華盛頓DC越演越烈的抗爭暴動中發生。《Fox News》的記者維特（Leland Vittert），採訪途中被人發現是來自親川普的《Fox News》後，而被人跟蹤甚至動手追打；然而在保守派媒體的強力放送下，這類「暴民毆打記者」就成了檢視暴動的放大鏡，矛盾與仇恨的裂痕依然難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