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豬瘟」在歐洲:半世紀難救的豬農末日戰
2018年的中國正陷入「非洲豬瘟」大爆發,這種對豬致死率100%,且無藥、無疫苗可醫的家畜傳染病,目前已在中國17個省份傳出疫情,就連一向少報憂的中國官媒都罕見強調「疫情嚴重、形勢險峻」。由於中國是當今世界第一的豬肉生產與消費大國,因此「非洲豬瘟在中國」的高速擴張,也讓台灣在內的東亞鄰國極為緊張——不過在中國之外,2018年的非洲豬瘟疫情也在歐盟境內迅速增溫,除了連續4年發布疫情警報的波蘭之外,就連西歐的比利時也於秋季淪陷。然而各國緊張的防疫手段,竟也連帶拉出了一系列的農業、生態、動保、甚至是國境管控與地緣戰略的「蝴蝶效應」?
▌對豬致死率100%
非洲豬瘟(ASF)的第一起通報病例,是在1921年發生在東非的肯亞。受感染豬隻的發病症狀,包括:高燒、皮膚出現紫斑或黑斑、突然失去食慾、嘔吐、下痢、內臟出血與暴斃死亡。非洲豬瘟的致死率高達100%,目前沒有任何藥物或疫苗可醫;所幸該類病毒目前僅對豬隻有害,世界各國都沒有跨物種感染、或是人出現發病症狀的通報。
一般來說,非洲豬瘟多以接觸傳染,但寄生在豬隻身上的虻、蜱也能散播病毒;而豬隻在受到感染後,留在病豬肉上的病毒也能在冷藏狀態存活100天、冷凍狀態1,000天,因此攜帶或移動病豬肉製品,也可能透過廚餘循環、在未經90°C以上高溫處理的狀況下,進入豬隻飼養的飼料鍊,而觸發疫情大流行。
在過去,非洲豬瘟大多只在非洲出現,但隨著交通科技與跨國貿易的高度發展,病毒也因此搭上了「全球化」的入侵便車——其中,與非洲僅隔著地中海的歐洲,即是非洲豬瘟「征服世界」的跨洲第一站(非洲以外第一個他洲感染區),半世紀來都飽受瘟情之害。
▌從「飛機餐」入侵:非洲豬瘟的全球化逆襲
歐洲的第一起非洲豬瘟病例,爆發在1957年的葡萄牙——當時非洲豬瘟的病毒豬肉,混入了航空公司的空中廚房,並隨著往來的國際航班進入歐洲。而部分吃剩的「飛機餐廚餘」又未經高溫蒸煮而滲入飼料鍊,最終才在里斯本附近的養豬場爆發嚴重疫情。
儘管1957年的葡萄牙非洲豬瘟,很快地就以撲殺、隔離的手段「宣告撲滅」;但往後幾年,里斯本地區卻仍反覆傳出疫情。到了60年代,非洲豬瘟更是傳進西班牙,並以全區淪陷的伊比利半島為基地,向法國、荷蘭、義大利等西歐國家「大舉入侵」。
葡西兩國的非洲豬瘟疫情,一直持續了38年。直到1995,伊比利半島才終於在慘痛的代價後,脫離非洲豬瘟的夢魘;但病毒的魔爪並未就此離開歐洲,反而透過新一波全球化的浪潮「換邊突襲」。
2007年,遠在高加索地區的喬治亞共和國也通報了非洲豬瘟。根據當時的報導,喬治亞的疫情很可能來自旅客從非洲地區攜回受感染的病豬肉。之後病毒很快地向北竄入,並透過車臣共和國進入了俄羅斯本土,而這波疫情也在俄國管制無效之下,一路在俄國境內失控至今。
悶燒的俄國疫情,在2012-13年間向西燒入了烏克蘭與白俄羅斯。但原本只在養殖場與家豬之間的散播的病毒,卻在這段時間被傳到戶外,非洲豬瘟也藉由「東歐野豬」的帶原,在2014年初攻入了立陶宛與波蘭——這也是非洲豬瘟睽違了9年後,再一次地重返歐盟「申根區」。
▌波蘭的恐慌與「野豬之亂」
波蘭的非洲豬瘟疫情,一直到今天都還沒被完全控制,甚至成為歐洲當前的「一級重災區」。同時以波蘭為軸心,北方的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等波羅地海三小國;南邊的捷克、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也全都淪陷。
非洲豬瘟的災情慘重,一時讓波蘭政府慌了手腳。雖然當局一開始祭出了嚴格的「通報撲殺令」——只要發現非洲豬瘟的疫情,方圓50公里內所有豬隻全面撲殺——然而大規模的撲殺,卻讓大批農友血本無歸,波蘭農產畜牧業的保險機制不足與補償問題,也激發了嚴重的民怨;此外當局也發現,在波蘭平原上的大批「受感染野豬」,才是非洲豬瘟之所以在波蘭平原通報不斷的主因。
《金融時報》認為,當時的這波疫情失控,讓極為緊張的歐盟各國不斷向波蘭施壓。病急亂投醫的波蘭政府,於是發動「大規模野豬狩獵行動」——沒想到野豬豬群卻因此受驚而群起離開棲地,這反倒讓病毒疫區範圍變得更廣、更散、更難控制。
正當波蘭非洲豬瘟大爆發的同時,當時與歐盟各國因「克里米亞危機」而關係緊張的俄羅斯政府,卻突然以防疫為由,下令全面禁止「歐盟豬肉」的進口。雖然莫斯科的防疫說法振振有詞,但考慮到波蘭疫情的源頭,根本就來自於「東方」;而俄羅斯本身也是非洲豬瘟的疫區,國內災情更是無法控制。因此這波豬肉禁令也讓歐盟大為光火,雙方在WTO的訴訟更是一路糾纏至今。
▌病毒西進!「歐豬第一國」德國挫咧等?
2018年9月,遠在西歐的比利時也傳出了非洲豬瘟的災情。雖然一開始,外界曾懷疑是中國疫區(同一時間大爆發)的病豬肉流入,但後來經過病毒株的比對,卻證實是波蘭疫情的延伸。對此,歐盟各國警報大作,因為比利時與波蘭、捷克等歐盟東部疫區並不相鄰;而且兩國之間還夾著歐洲第一的豬肉生產國——德國。
對於養豬與吃豬文化都很深厚的德國來說,豬肉產業是攸關本土農業的重要命脈,因此當2014年波蘭傳出非洲豬瘟疫情的同時,德國政府也嚴密地管控邊境的養豬場狀況,並在邊境地區鼓勵野豬狩獵、試圖提前管制野豬數量,以緩阻疫情來襲的可能性。
德國當前的「免疫」,對於歐盟來說也至關重要。因為當前歐盟東區的非洲豬瘟已難以收拾,若病毒繼續往西蔓延,甚至攻入德國、西班牙等歐洲豬肉生產的重鎮,屆時歐盟很可能被迫「全面凍結豬肉出口」,並讓歐洲農業與貿易經濟,遭遇難以恢復的災難性重創。
除此之外,面對非洲豬瘟的越發不可收拾,許多國家也紛紛提出「爭議的自救方式」——像是今年8月,丹麥政府就正式批准了1,100萬歐元的正式預算,要在丹麥-德國邊界,建築一道68公里的「非洲豬瘟防疫之牆」。
▌Build The Wall:丹麥的「防非洲豬瘟之牆」?
「蓋牆防豬瘟」的想法,乍聽之下頗為荒謬;但丹麥政府的邏輯,其實是要阻止「病毒帶原野豬」的入境,畢竟在東歐與高加索的案例中,野豬的遷移往往是疫情無法根絕的主因。不過許多農業專家與生團團體,卻大力反對丹麥政府的計畫,甚至質疑蓋牆防疫只是藉口,「丹麥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擋野豬,而是要擋難民!」
反對者認為,當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實隔離牆對豬瘟防治,有著積極的作用(「更積極的應對,是廚餘蒸煮確實、以及防疫通報與隔離徹底」);相反地,學界早已知道人工建物對於動物遷移的習性影響,而這道1.5公尺高、0.5公尺深的邊境高牆,不僅會阻止野豬移動,野狼、野鹿、黃鼠狼、水獺、狐狸...等野生動物,也將因隔離牆而改變生態習性,像是冬季過冬、尋找食物與水源...等都會受到直接的影響與傷害。
根據建案計畫,這道「防豬瘟之牆」雖然圍住了整個丹德邊界,但像是火車鐵道、公路則依舊是開放通道,攔阻疫情的效用有多少?會否迫使野生動物改變遷移路線,造成大量路殺?丹麥政府批准預算的同時,也都無法確實回應。
另一方面,丹麥要在邊境建築「長城」的作法,也正好搭上了歐洲難民潮的尾聲、以及川普大喊「美墨長城」的流行——考慮到在2016年1月,丹麥政府就曾在歐洲難民危機的高峰階段,在德國邊境實施入境審查與管控。當時此舉也被譴責為是對《申根協議》與歐盟自由移動原則的羞辱與打擊,因此時隔兩年後的「防疫之牆」,也才會意外地以非洲豬瘟為引,再度撩起歐洲各國那說不得的邊境主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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