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報導:《查理周刊》,後來呢?
▎回顧
事件:《查理周刊》槍擊案
日期:2015年1月7日
地點:法國,巴黎
《查理周刊》總部槍擊案,為2015年1月7日發生於法國巴黎《查理周刊》(Charlie Hebdo)總部的恐怖襲擊案,導致12死11傷。遇難者包括兩名警員和多位周刊工作人員,以及周刊最知名的漫畫家——以嘲諷時事知名的「Charb」夏邦尼耶(Stéphane Charbonnier)
這起攻擊案被官方確認為「宗教因素激起的恐怖襲擊」。面對如此悲劇,網路世界也發起 #JeSuisCharlie(#我是查理)的全球聲援,進而引發《查理周刊》成為支持言論自由、反恐怖主義與對多元文化的尊重......等普世價值的代言標誌。
但然後呢?在引發公知界「鬼打牆」一般地自我辯證之後,真正的事主《查理週刊》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曝光度:藉由死亡而重生
《查理週刊》倖存的編輯團隊在法國兩大同業《解放報》(Libération)與《世界報》(Le Monde)的支援下,在攻擊案後一周,發行了標誌性的第1178期周刊——「寬恕一切」(Tout est pardonné),該期雜誌也成為法國讀者「支持言論」的象徵,最終在法國賣出760萬份、全球單期銷量也超過800萬份。
800萬份是一個怎樣的數據?在槍擊案之前,《查》每週的印刷量僅有6萬份,但實際的平均銷量卻只有3萬份。但在#JeSuisCharlie的鼓舞下,不僅1178期週刊創下記錄,隨後的1179期也配合2月14日哥本哈根連環槍擊案,封面再以言論自由vs宗教仇恨為主題推出——「又來了!」(C’est Reparti!),印刷量同樣也達到250萬份之譜。
這樣的聲勢同時逆轉了《查》原本萎縮、接近倒閉的訂戶面積:在1月9日之前,周刊的固定訂戶僅有8,000人左右,但在悲劇之後,訂戶數字卻暴增了25倍、一口氣突破20萬門檻,每期的零售量至今也能維持在10至15萬份之間。
絕境重生的《查理周刊》在銷量上獲得猛爆性的成長,也幫助這間以諷刺漫畫聞名的新聞刊物走出了曾經的「破產危機」。
▎錢:倖存者的分歧
在銷量始終不見起色的2014年,財務狀況嚴重吃緊的《查理周刊》曾一度公開發出「SOS緊急宣言」,並以100萬歐元為目標發起眾募,以維持雜誌社的艱困營運——然而這樣的募款請求卻呈現「萬人響應一人到場」的窘境,在發出募款請求的大半年後,最終《查理周刊》僅籌到2萬6千歐元的經營支持。
不過攻擊案後,《查理周刊》的存續也成為「自由世界倒不得的言論橋頭堡」,包括法國政府、Google在內,來自全球84國家的各種捐款,此刻也都呼應了#JeSuisCharlie的號召,數百萬歐元的捐款也一一湧入這間諷刺漫畫新聞社。
成長銷量、大批善款,迅速改善了《查理周刊》的財務體質,但卻也引爆了經營團隊與倖存員工之間的立場矛盾。
原本《查理周刊》的所有權,是由槍擊案中遇害的「Charb」夏邦尼耶與現任漫畫主筆「Riss」蘇里素(Laurent Sourisseau)各自持股4成,社內的漫畫家「Cabu」卡布(Jean Cabut)與經濟專欄作家馬希(Bernard Maris)分別拿了0.1%,而剩餘3成則由管理經理波赫圖(Eric Porteault)所有。
但在1月7日槍擊案後——Charb、Cabu、馬希——5個股東裡的3人全都罹難,而Charb留下的40%股份則由他的父母繼承,並在協商之後由Riss與波特圖合併收購,由兩人獨自持有《查理周刊》:Riss取得70%股權、而波特圖則拿30%。
但成為「象徵」的雜誌社是可以被私人持有的嗎?
包括1178期封面設計者、《查理周刊》的頭號漫畫家,筆名「Luz」的路西耶(Renald Luzier)與知名專欄作家佩魯(Patrick Pelloux)在內,十數名週刊員工在3月份時發出公開聲明,要求同為攻擊倖存者的Riss(肩膀中槍)重新考慮《查》存在的意義,指出在「如此的殺戮悲劇之後」,《查》之於倖存員工或社會的意義都不再只是「一般的雇傭關係」,並希望兩名獨資股東能釋權,讓這間周刊成為所屬員工共同持有的共同企業。
倖存員工對雜誌社的不滿,也延燒在公眾捐款與撫卹金的安排上。如何賠償?賠償多少?外界的捐款是撫卹?盈餘?還是雜誌經營的營運金?怎麼監督?員工可否置喙?種種衝突,也在1月之後延燒不斷。
最終,讓步的Riss等人,才在12月16日宣布將捐款總數「430萬歐元」全數用於罹難者撫卹,而本年度超過1,200萬歐元的盈餘利潤,持股人(Riss與波特圖)也將投入於公司再投資與「永續經營」使用。
不過這樣的聲明似乎來得太晚。悲劇之後,心力憔悴的周刊團隊也在半年內出現改組,包括Lux以及佩魯等社內「明星」都因不堪壓力,先後求去,離開筆陣的先鋒崗位。
▎恐懼:生者如斯?
「之後每一期的周刊對我都是種折磨。無盡個失眠的夜裡,我都得召喚逝者,無盡地思索著要是Charb、Cabu、Honoré、Tignous這些夥伴還在的話,他們會怎麼作——而這種折磨太難承受。 」
5月份宣布離職的Luz對法國《解放報》表示。但除了身陷創傷之外,「聲名大噪」的《查理周刊》比起以往,如今的他們更是極端份子鎖定的目標——畢竟誰不想要砍倒這「西方世界的自由旗幟」呢?
於是,在租用《解放報》辦公室當臨時總部長達半年後,今年秋天《查理周刊》也低調地遷往全新總部,然而在安全考量之下,新大樓的地址至今仍是秘密——各種編輯互動也多改以「網路作業」。然而各種針對作者、漫畫家、編輯團隊的威脅警告卻仍源源不絕。
「樹大招風」惹威脅外,被塑造成「言論自由旗手」的《查理周刊》此後的一言一行也再次受到檢驗,今年4月,身心俱疲的Luz宣布「封筆」不再「手繪伊斯蘭先知穆罕默德的畫像」;7月份,主管周刊的新漫畫主筆Riss也公開宣告:責任已了,未來《查理周刊》不會再畫穆罕默德。
這是「任務完成」還是「示弱投降」?Riss表示,《查理周刊》的衝撞實驗其價值已得到「世人肯定」,而新出航的雜誌未來也不希望被冠以「消費伊斯蘭」的刻板印象;但周刊團隊內的知名記者拉祖儀(Zineb el-Rhazoui)卻多次表達反對,並指Riss的作法無疑是「自我設限」以管理政策的手段限制社內作者的表達自由「遠非原本的《查理》」。
逝者已矣,但生者如斯?在標籤與去標籤中,後來的《查理》依舊反映著極為難解的現實諷刺。
▎專題:2015結束前的倒數,這些事後來怎麼了?
2015年,被遺忘的報導 | 轉角國際 udn Global
收看更多文章,請訂閱轉角國際facebook專頁: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