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福號風雲：在愛與任務之間？染疫航母與海軍部長的「求救艦長笨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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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引發政治風暴的代理海軍部長莫德利，在「上艦暴言廣播」曝光並被迫道歉後，已於4月7日下午向五角大廈請辭「獲准」。

「你們以前的那個艦長，不是太天真就是太白癡！」因艦長求救信於媒體曝光，而讓船上爆發群聚感染事件震憾全球的美軍航空母艦「羅斯福號」，6日晚間再度爆發軍中爭議——日前公開懲處並下令「拔官洩密艦長」的海軍部代理部長莫德利（Thomas Modly），周一親自登上羅斯福號，用艦上廣播向全船官兵解釋海軍部的防疫應對與懲處決定。但莫德利的發言，不斷譴責前任艦長克羅西爾（Brett Crozier）背叛海軍、「故意放消息給媒體想陰我！」，甚至怒罵對方「應對太白癡...根本不夠格指揮海軍主力」。

然而這份廣播，卻讓羅斯福號的官兵加倍激憤，除了馬上把部長發言逐字稿傳「發給更多媒體」強迫海軍部道歉外；公開外流的艦上錄音，也明顯聽到水兵們幹譙部長的憤怒背景音——「...WTF！」——但海軍部長的重磅廣播，真的全無道理嗎？

▌前情提要：〈洩密救子弟兵有罪：染疫航母「羅斯福號」的求救艦長，遭美軍撤職〉

疑似在越南敦睦靠港時感染新型冠狀病毒、並觸發船上感染的美國海軍尼米茲級航空母艦「羅斯福號」（CVN-71），在一連串的洩密求救風波後，目前正停靠在關島基地。雖然包括155名確診水兵在內，全艦4,000多名士官兵已有半數以上分批下船、上陸隔離；但被海軍部指控「領導無方、判斷失準、涉嫌將軍機資訊洩漏給媒體」的羅斯福號艦長——克羅西爾上校——卻已於2日遭到海軍部長「下令解職」，並指示海軍部對其展開軍紀調查。

克羅西爾被解職後的當晚，隨即輕裝上路，並於全艦官兵的歌聲歡送中，英雄式地離開羅斯福號。誰知兩天過後，根據《紐約時報》的報導說法，被拔官克羅西爾也確診感染了武漢肺炎。儘管目前病況並不嚴重，但「艦長為了保住官兵性命而賭上軍旅前程」的認知與說法，卻也成為了羅斯福號官兵的共同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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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海軍部強行拔官克羅西爾後，羅斯福號的求救事件卻反而快速加溫，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地，於華府延燒成了「重大政治事件」。除了國會兩院紛紛盯上國防部的防疫漏洞，大型媒體也紛紛開始聲討海軍部懲處邏輯的「不負責任」。因此在火線上的代理部長莫德利，周末才匆匆從美國本土飛往關島，並於4月6日登上了羅斯福號航空母艦，親自向全艦官兵「解釋喊話」。

「一聽到羅斯福號出事，我上個星期二就想要來了...所以請諸君理解，在我這個層級，從疫情一開始就非常關心大家的安危，絕對沒有忽視你們健康安全這回事。」在發言中，直白的莫德利如此說道：

「打從最最一開始，我就透過我的幕僚長聯絡到了你們的艦長。上周日（3月29日），我還告訴他我想到船上來，但不確定是否OK？還是會打亂登岸進度？我這樣說是因為我只想幫忙，當時上岸隔離行動已經要展開，大家都只想讓你們健康、乾淨又平安，所以還有甚麼需要的話我希望他有話直說....結果這傢伙卻隨便打發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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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利表示：他知道在通話前兩天，克羅西爾上校對於下船進度非常緊張，因為他覺得撤離速度不夠快、岸上的隔離床位不夠用。但直接面對莫德里或部長幕僚團時，克羅希爾卻都一聲不吭，一切都表示服從安排，

據海軍部的說法，克羅西爾沒有把信設定成機密權限，並至少副本廣發給了20多個單位，之後的連續轉發又送到了更多不相干的單位，並很快地落到了《舊金山紀事報》的手上，成為民間報紙星期一的頭版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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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里強調，如果克羅西爾艦長不是單純的好傻好天真，那他爭議的寄信手段，肯定就是明擺著「藐視美軍《軍法》」。以此來看，拔除他的領導職位、並加重調查的克羅希爾的領導瑕疵，根本只是剛好而已。

在社群網路上外流的片段側錄中，莫德利部長的廣播講到這邊，從旁錄音的羅斯福號官兵就已聽不下去。特別是在廣播說出「天真或白癡」的說法時，側錄的收錄也忠實收下艦上眾人的譁然噓聲，甚至是一句不可置信又清晰的憤怒咒罵：

對於海軍部來說，克羅西爾的信是明擺著的洩密；但對於瘟疫當中的羅斯福號船員，如果媒體沒有曝光消息，登岸隔離的防疫行動卻不知道要拖到甚麼時候。因此莫德利對於克羅西爾艦長的「天真或白癡說」，不僅引發了艦上的噓聲，後續的錄音、以及演說的內容，很快地——也再一次地——被羅斯福號艦上官兵給側錄並放給媒體。不同來源的音檔與文字內容，自周一下午開始在網路瘋傳，「#Modly」甚至成為全球熱搜關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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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那門子的領導統御？這比青春期少女的傲嬌更誇張吧！」在前國防部長「瘋狗」馬提斯（Jim Mattis）任內，擔當過部長秘書官的安珀．史密斯（Amber Smith，在文職之前，她曾是101空降師的OH-58D飛官），就對莫德利的發言猛烈批判。活躍於媒體，曾擔任國土安全部新聞官的退役陸戰隊上校拉潘（David Lapan），亦認為海軍部的發言無助向官兵釐清真相，打破常態跳上船砲轟受基層愛戴的前艦長，種種失態表現反而加劇刺激了官兵間的階級對立，「作為海軍的領袖代表，他非常失敗必須馬上辭！」

一開始，莫德利還不太願意理會外傳的壓力，面對各方媒體的訪問要求，他只淡淡地表示：「我沒有看、也不打算讀這些違紀流出的錄音內容，因此我無法作出評論。」但他同時也強調：「我是用海軍的方式和他們講話，大家聽得懂就好...我說的每字每句都我負責！」不過隨著輿論壓力與日驟增，來自五角大廈的「息事寧人」壓力卻馬上襲來，於是在周一深夜，一度嘴硬的莫德利這才悻悻然地，就「不當用字」向羅斯福號的所有官兵、克羅西爾與其家人公開道歉。

然而在道歉的同時，海軍部對於艦長求救洩密的軍紀事件，確實持續調查；同時外流出的海軍部長艦上廣播中，比較少被媒體提到「發言下半段」，卻也同樣引發了網路上的激烈辯論——事實上，在天真白癡說的下半段，莫德利部長不斷重複的「憤怒點」，一是克羅西爾的「信任背叛」；二則是艦上官兵的「恐慌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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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德利部長強調，海軍部完全不能理解的癥結點，是在羅斯福號如果對於撤離進度有疑慮或不滿，那為何不依照軍中程序逐級、甚至越級稟報？作為海軍部長的自己明明就已經「親自關切」，克羅西爾卻仍謀劃把資訊外洩給外面的媒體，把整件事情「惡意」抹成政治事件，「那關島基地800多個為了張羅隔離設備疲於奔命的後勤醫護兵算什麼？冒著居民抗議同意染疫航母上岸，並承諾協調醫療資源的關島總督又算什麼？被你們艦長的『烈士行為』矇在鼓裡，想要幫忙卻被倒打一耙的海軍部長我本人...又算什麼？」

「這就叫做背叛！懂了嗎？」莫德利部長表示，隔離的進度放在一邊不說，「通報媒體」算得上是軍中的逐級通報嗎？「絕不可以！絕不可以把軍中的消息放給記者炒作！因為媒體都有報導目的，他們作新聞的目的還會因為政治傾向而扭曲——我個人覺得這很可悲，但抱歉，這個國家現在的媒體生態就是這樣，媒體就會利用這些資訊來分裂我軍、羞辱我軍，你以為這樣爆料有用？但媒體只是要利用這些素材來羞辱諸君而已！」

莫德利強調，他能理解羅斯福號官兵對於這場瘟疫的恐懼，但全世界此時都在恐懼，沒人知道該怎麼處理這隻難解病毒，何況海軍上下也都在支援防疫，開到紐約支援崩潰疫情的海軍醫療艦「安慰號」（T-AH-20）就比較不危險嗎？「你們遇到病毒會恐懼？難道面對超音速反艦飛彈襲來，大家就不怕嗎？...沒有誰比誰更危險或更害怕，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完成任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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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和大家講明白，諸君之所以現在被困在海上瘟疫動彈不得，我們要為了這隻病毒焦頭爛額——全都是那一個名叫『中國』的大獨裁政權，沒有對大家說實話，放任武漢病毒到處跑！他們寧可讓世界陷入危機，也要保護他們自己的政權穩定以及國際形象！但美國的海軍不搞這套，我們彼此公開坦率，只要透過制度走，我們不會對自己人隱瞞事實...而我要求且生氣的就是這一點：請大家務必遵守軍中的制度通報行事。」

海軍部長表示，羅斯福號上與社會大眾總以為「海軍本部火大，是因為高層怕事沒面子」；但他自己認知的真相是，在3月24日疫情爆發以來，關島基地的上千官兵一直高度動員，想盡辦法要拯救安置羅斯福號上的同袍；關島總督也很努力的要幫忙軍方找適合的安置旅社，就算關島本地醫療資源也不夠照顧自己的居民、根本怕死了軍方帶回的境外移入病例，「所有人都在全力幫忙，所有人都不曾棄你們於不顧...但向媒體投書後，這些幫你們的人的立場又該怎麼辦？請問爆料的艦長曾經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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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軍人者，是為了爭取社會認同？全民愛戴嗎？醒醒吧，你們的任務不是要被誰愛，你們的工作就是保家衛國！」莫德里表示：「羅斯福號的大家啊，你們沒有義務要去愛你們長官，你只需要尊重他；你們沒有義務要去愛你們的工作，你只需要完成它；你也沒有義務要去期待長官們該如何愛兵如子，他們只需要公平地對待你、尊重專業並帶領大家完成任務就是了——作為軍人，任務永遠是第一優先...大家當兵應該都很明白，而你們的前艦長就是完全搞錯領導統御的責任與義務！我們怎可以把核動力航空母艦交給這種人指揮？」

「羅斯福號的眾將士，都該與這艘船一樣無畏無敵，對誰都不該示弱求饒！」莫德里說：「這艘船一定能擊破病毒，就像面對中國、北韓、俄羅斯...或者是哪個白癡國家膽敢趁亂侵略來犯。」

「大概吧，講了那麼多，諸君之中一定還是有人會恨我一輩子！我可以保證討厭我的人們啊，你們並不孤單。但憤怒無助於你的工作任務，你們的任務是彼此互助、照顧這艘船，並保衛那個為你們打造了這艘船、將之託付給各位的這個國家與他的人民...就算遭遇了前所未見的大危機，這艘船所收的任務命令，依然是最重要的優先...因為我們的敵人們就在對岸虎視眈眈，而這正是你我處在這片汪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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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鎮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