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江原道大火（上）：「史上最惡山火」為何失控？

2019/04/11 楊虔豪

萬物復甦的春天，南韓舉國上下卻陷入「史上最惡火災」的愁雲慘霧中。圖為2019年4... — 萬物復甦的春天，南韓舉國上下卻陷入「史上最惡火災」的愁雲慘霧中。圖為2019年4月10日，首爾街頭的盛開櫻花。圖／美聯社

進入春天的韓半島，原本應是樹綠花開、眾人迎接萬物恢復生機的日子，南韓舉國上下，卻陷入巨大規模森林大火的愁雲慘霧中。

南韓上周突然吹起輕度颱風等級的西風，風速每秒最高可達35公尺；西風越過太白山脈後到達地勢更低的東海岸，變成如吹風機般的焚風。由於韓半島近來氣候乾燥，有所警覺的南韓氣象廳，因此也同步對東海岸地區發布強風與乾燥注意警報。

4月4日晚間，在東海岸江原道——鄰近南北韓邊境一帶的高城郡——一所山區加油站對面的電線杆，因不堪強風吹拂而動搖、開始爆出火花，引發的火勢迅速往森林內擴大燃燒。之後江原道內，包括麟蹄郡、江陵市、束草市、東海市等東海岸主要城鎮，皆遭波及；此外，忠清南道、慶尚北道與釜山市海雲台，也各自因強風襲來，而陸續傳出火災。

乾燥的焚風推波助瀾，4月4日晚間東海岸的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夜晚的江原道多處山林，... — 乾燥的焚風推波助瀾，4月4日晚間東海岸的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夜晚的江原道多處山林，火光連天。圖／歐新社

大火燒起的高城郡當局，在入夜後緊急透過村鎮廣播與人力支援等方式，將火災周圍約4,600位村民疏散到避難處；但不少民眾仍驚慌失措，還沒來得及收拾重要家當，匆忙步出家門後不到幾分鐘，就目睹火勢已蔓延到屋內，眼睜睜看著家園財產慘被祝融吞沒。

最驚心動魄的場面，是高城郡電線杆起火處附近的一處度假公寓，一群中學生才在此處準備要參加新生歡迎會。豈料火勢隨強風蔓延後，竟高速竄向學生所在地。

這群學生們收到災難簡訊後，緊急逃出屋外。不到幾分鐘後，大火就已經進入度假公寓內，就連他們搭上巴士要離開事發地點時，都可見到車窗外的火舌亂舞大火在面前亂竄。所幸學生們全都及時平安逃出，無人傷亡。

由於火勢蔓延速度極快，吹的又是高溫焚風，就算地方警消在火警現場立刻噴水，也無法即時撲滅。眼見狀況失控，接獲急令的南韓消防當局，幾乎動員除濟州島外的全國所有直升機、還有各地共800台的救火車前往現場滅火，但打火進度卻仍相當吃力。

部分高速公路區間甚至因為惡火失控，一度在5日凌晨進入緊急交通管制。圖為高城郡山火... — 部分高速公路區間甚至因為惡火失控，一度在5日凌晨進入緊急交通管制。圖為高城郡山火現場，在公路上緊急避難的民眾。圖／法新社

當時整個東海岸都處於風大、乾燥的氣候狀態，部分高速公路區間甚至因為惡火失控，一度在5日凌晨進入緊急交通管制。南韓統一部在5日也透過在開城的「南北共同聯絡事務所」，將相關資訊向北韓方面通報，雙方同時監控火勢，以防蔓延。

大火一路延燒到月5日一早。從高空望下，東海岸不少村莊，如同戰後廢墟般被燒成灰燼。主要火源一直到中午過後，才陸續撲滅。而東海岸地區的各級學校皆告停課。

「江原道大火」總起火面積達1,757公頃，相當於兩個台北市萬華區的面積；兩日延燒，有一人死亡——一名中年男性要趕去姐姐家將親人疏散，但抵達時房屋已起火，男子在全力救火的同時不慎跌倒，並在濃煙中失去意識，不幸罹難火場。

除了一死之外，大火在各地還造成34人輕重傷，487棟房屋被燒毀，目前無家可歸的災民都還安置在避難所，是南韓史上規模最大、最嚴重的火災。諷刺的是，4月5日這天正好是南韓植樹節，原本茂密的森林，卻因烈焰而成為焦土。

大火一路延燒到月5日一早，主要火源一直到中午過後，才陸續撲滅。圖為束草市的山火。... — 大火一路延燒到月5日一早，主要火源一直到中午過後，才陸續撲滅。圖為束草市的山火。圖／法新社

「江原道大火」總起火面積達1,757公頃，相當於兩個台北市萬華區的面積，並造成1... — 「江原道大火」總起火面積達1,757公頃，相當於兩個台北市萬華區的面積，並造成1死、34輕重傷。諷刺的是，4月5日這天正好是南韓植樹節，原本茂密的森林，卻因烈焰而成為焦土。圖為高城郡火災過後的荒蕪景象。圖／歐新社

國務總理李洛淵當天正式宣布，這次森林大火已達「國家災難等級」，緊急調動災難安全特別財源40億韓元（約新台幣1.1億元）與災難救護費用2.5億韓元（約新台幣710萬元），當作投入大火救援與支援受災戶的費用。

早在4月初，南韓氣象廳就警告，東海岸地區的強風與極乾燥氣候，可能會有引發火警的可能性。然而就算有事前警告，也沒預料到災情會是如此慘重。

KBS電視台在災難過後就做了實驗，在長約兩公尺、裝滿落葉的箱子內，在無風的情況下點火，到所有落葉都燃燒，得耗上7分鐘；但只要加上秒速3公尺的風勢，讓所有葉子著火，僅需1分15秒；若風勢是每秒6公尺，只要不到20秒時間，就能全部燃燒殆盡。

事實上，4月初的江原道大火，東海岸地區的風速，都在每秒15到35公尺左右，比電視台的測試風速都還要快上5到10倍。亦即，山火可能幾乎是以秒為單位飛快與猛烈蔓延，除非山林道路與內陸各處都有監視攝影機，否則很難立刻察覺到起火點，並予以及時撲滅。

國務總理李洛淵（圖中）當天正式宣布，這次森林大火已達「國家災難等級」。圖／歐新... — 國務總理李洛淵（圖中）當天正式宣布，這次森林大火已達「國家災難等級」。圖／歐新社

東海岸地區的風速，都在每秒15到35公尺左右，「江原道大火」可能幾乎是以秒為單位... — 東海岸地區的風速，都在每秒15到35公尺左右，「江原道大火」可能幾乎是以秒為單位在飛快與猛烈蔓延。圖／美聯社

另外，近年南韓冬季降雨或降雪逐漸減少，樹木與林地水分大幅減少，只剩下乾燥落葉，又大幅增加了火勢傳播速度——能引發與助長大火的最惡條件，幾乎齊聚在4月初的東海岸地區。

本次火勢與受災面積成為史上最嚴重，而東海岸一帶，相較首都圈地區，居民高齡化趨勢更為嚴重，不乏行動不便的長者，更增加疏散與逃難難度；加上此區以農牧及觀光維生，不少山林旁的農舍、民宅和住宿設施，採木造建築，又無感應灑水系統，造成只要火勢一出現，撲滅與救援難度都相當困難。

這場大火，也引發南韓社會對消防體系編制的討論。越來越多呼聲要求，為避免中央與地方政府面對災難救援時，發生摩擦或互踢皮球，以及考量地方政府若財政吃緊，難以負擔大量人力與灑水直升機等昂貴的消防設備，應將消防隊員納入國家編制，由中央政府統一調配。

能引發與助長大火的最惡條件，幾乎齊聚在4月初的東海岸地區，撲滅與救援難度都相當困... — 能引發與助長大火的最惡條件，幾乎齊聚在4月初的東海岸地區，撲滅與救援難度都相當困難。圖／青瓦台

為避免未來中央與地方政府面對災難救援時，發生摩擦或互踢皮球，南韓社會也出現討論聲... — 為避免未來中央與地方政府面對災難救援時，發生摩擦或互踢皮球，南韓社會也出現討論聲音，呼籲應將消防隊員納入國家編制，由中央政府統一調配。圖為南韓總統文在寅鞠躬慰問。圖／青瓦台

文在寅總統在4月9日於國務會議上表示：「消防公務員轉換為國家職編，不僅能改善待遇，也能各地減少人力與裝備改善問題上的差距，這樣做是為了要更有效應對災難。」由於將消防員納編入國家，須經國會修法通過，文總統要求國會的朝野各黨團儘速處理相關法案。山林大火後，根據OhmyNews委託「現時施測公司」（Realmeter）於4月10日公布的民調，78.7%的南韓民眾，贊成將消防員納編入國家，反對者只有15.6%。執政的進步派共同民主黨，也積極支持消防員納編中央。

事實上，去年11月，國會行政安全委員會已對相關法律展開研擬，最後卻遭保守派的最大在野黨自由韓國黨封殺。山林大火後，自由韓國黨仍然認為，改善消防員待遇與強化裝備有其必要，但應由中央與地方主動協調，而非單靠將消防員納編國家就能解決。

另外，山林大規模面積被巨火燒盡，儘管火勢已獲撲滅，但到了夏天還得面臨另一挑戰——若進入梅雨與颱風季節，大量雨水落在此地，很可能會因無樹木固定住土壤，而出現土石流；2000年時，東海岸地區曾發生一次小規模的森林火災，兩年後碰上席捲韓半島的強颱露莎時，就出現了嚴重的土石流現象。

森林大火後，東海岸部分地區要開始重建，還得憂慮雨季土石流風險，可說是處於兩難局面；而往後要如何避免同樣災難重演，也成為南韓中央與地方政府的艱難課題。

——▌接續下篇：〈南韓江原道大火（下）：傳統「老三台」失格的災難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