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烏地「未來之城」The Line：用原住民鮮血換來的零碳排烏托邦？

2024/04/25 轉角24小時

沙烏地阿拉伯所公布的Neom計畫，Neom特區中包括一座「未來城市」The Li... — 沙烏地阿拉伯所公布的Neom計畫，Neom特區中包括一座「未來城市」The Line，規劃與構想宛如科幻電影。圖／法新社

▌沙烏地「未來之城」The Line：用原住民鮮血換來的零碳排烏托邦？

「這是一座未來城市、是烏托邦，代價卻是原住民的鮮血與土地正義？」沙烏地阿拉伯從2017年公布Neom計畫，預計興建9大城區，當中包括一座「未來城市」The Line，設想內的The Line沒有汽車、100%使用可再生能源、擁有人工調控氣候、AI將為此的900萬居民提供生活服務——宛如科幻電影的規劃，由沙烏地王儲MBS主導，然而超現實的設計，如今面對的是預算超支、難以達成的現實，2024年4月因未獲沙烏地主權財富基金批准預算而被迫縮減規模，預定工程進度也落後。此外，尚未建成的Neom已經籠罩著驅逐、殺害當地原部落居民的血腥陰影。

對打造沙烏地阿拉伯現代化形象野心勃勃的王儲穆罕默德．本．沙爾曼（Mohammed bin Salman，西方媒體普遍稱其為MBS），一力主導2017年公布的Neom計畫；Neo是希臘語「新」之意，而M則是阿拉伯語「未來」寫成羅馬拼音（Mustaqbal）的首字母，組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新未來」——Neom便是MBS構想中的未來城，位於沙烏地西北邊、靠紅海的塔布克省（Tabuk），占地面積2萬6,500平方公里，接近比利時國土大小，當中包括9個區域，有工業區、全球貿易中心、旅遊度假村和命名為The Line的一座充滿科幻感的「未來城市」。

在Neom的宣傳影片中，介紹The Line將是一座從紅海海岸延伸的線型城市，由2幢鏡面大廈組成，長度170公里、寬度200公尺、高500公尺，整座城市沒有汽車，電力和供水系統將100%由可再生能源支應，城市內的氣候是人為調控，全年溫和宜人，而城市內的各項生活服務由AI提供，預計可容納900萬名居民，而城市裡的工作區域、學校、休閒場所、公園、醫療院所等採垂直分布，居民只需5分鐘就可步行抵達任何一處生活所需區域；另外The Line也將建造僅需20分鐘便可貫穿整個城市的高速鐵路。

其他的區域則提供大自然風景和滑雪等等的休閒娛樂，以及設計成為全球交通運輸樞紐，MBS將沙烏地阿拉伯打造成「新未來」全球中心的野心展露無遺，就如Neom宣傳影片的介紹詞：

「Neom是改變我們在這星球上生活方式的地方。」

MBS宣稱The Line將是世界上「迄今為止最適合居住的城市」，杜絕無節制的城市擴張，藉以保障The Line居民的生活水準——MBS是沙烏地實際上的掌權者，多年來他一心計畫轉移沙烏地阿拉伯對石油經濟的重度依賴，大力發展金融、商業、觀光娛樂等產業，以及試圖轉變沙烏地的保守社會形象；為了推動國家的進步形象，沙烏地也給出2060碳排淨零的承諾，不過這項承諾對照長期被環保人士強烈質疑。

然而，這項巨大的野心卻遭遇嚴峻的現實挑戰。從2017年Neom計畫公布以來，其構想奢華的程度，使建築師和經濟學家始終對Neom的可行性打上問號，加上規劃的時間緊迫——MBS所規劃在2030年完成Neom的「第一階段」，預計投入1.5兆美元，屆時將創造38萬個工作機會。而沙烏地阿拉伯政府也在2019年成立Neom同名公司負責Neom經濟特區的開發，公司由沙烏地主權財富基金全資擁有，並設定2025年第一期工程完工的目標，但其後工程進度嚴重落後。

至2024年4月，由於現金儲備下降，Neom的今年度預算還未獲沙烏地主權財富基金批准，The Line規模被迫縮減，原本規劃的170公里長度預計至2030年將僅有2.4公里，且目前已有至少一家承包商已經開始解雇工人。距離完成第一期工程的2025年只剩不到一年，MBS的願景受限財務超支問題而被迫變化，參與其中的關鍵人員名單也幾番變動，《衛報》引述曾參與Neom計畫的成員，該計畫被描述為「脫離現實」。

不過目前Neom仍依循原訂2024年上市發行的目標，4月Neom團隊到中國進行吸引投資者的巡迴活動，4月21日在香港舉行說明會，仍以「NEOM平衡自然保護、人類宜居性和經濟繁榮為目標」做為賣點，其後還預計到北京、上海、首爾、東京、新加坡、倫敦、紐約、波士頓、華盛頓特區、邁阿密、洛杉磯、舊金山、巴黎、柏林等主要市場。

The Line預計可容納900萬名居民，而城市裡的工作區域、學校、休閒場所、公... — The Line預計可容納900萬名居民，而城市裡的工作區域、學校、休閒場所、公園、醫療院所等採垂直分布，居民只需5分鐘就可步行抵達任何一處生活所需區域。圖／法新社

Neom執行董事Tarek Qaddumi在香港M+視覺文化博物館舉行的說明會上... — Neom執行董事Tarek Qaddumi在香港M+視覺文化博物館舉行的說明會上，向港府官員說明Neom特區的規劃。圖／法新社

Neom是MBS一心擘劃的沙烏地2030願景重要一部分，即使遇上財務問題，沙烏地當局推動Neom經濟特區的決心仍在，然而Neom的開發過程還伴隨另一重大爭議，即是在開發的地區原住民部落胡維塔特（Howeitat）已超過2萬人因Neom計畫而遭驅逐、無處可歸。

胡維塔特部落世代生活在沙烏地阿拉伯、約旦和西奈半島地區，其先祖可以追溯到沙烏地阿拉伯建國之前，《衛報》採訪現居倫敦的部落成員阿里亞（Alia Hayel Aboutiyah al-Huwaiti），阿里亞表示：

「對胡維塔特部落來說，Neom建立在我們的骨血之上。它絕對不適合已經住在那裡的人，它是為遊客、有錢人準備的，對於居住在那裡的原住民來說卻不是這樣。」

還有一名長期抗爭、抗議沙烏地政府驅離的胡維塔特部落成員阿卜杜勒（Abdul Rahim al-Huwaiti）在2020年4月13日去世，去世前他在自己所拍的影片中表示：「他們（沙烏地安全部隊）已經開始趕人，首先是調查房子，目的是把人趕出土地，他們逮捕了任何反對驅離、不想離開、想留在家裡、不想要錢的人...如果他們現在來我家殺我，我不會感到驚訝。」

阿卜杜勒後續又從自家屋頂拍攝了下方警察到來的影片，表示：「看，警察來抓我了。」其他部落人士錄到了阿卜杜勒住家外的槍聲，又拍到阿卜杜勒家中布滿彈孔。

沙烏地當局針對阿卜杜勒之死，發出聲明宣稱阿卜杜勒在與地區安全部隊的槍戰中被殺，並指稱阿卜杜勒開槍造成2人受傷。人權團體則將阿卜杜勒之死稱為「法外處決」，阿里亞指出：「他們殺他是為了殺雞儆猴，任何張嘴的人都會受到同樣的待遇。」

沙烏地阿拉伯的人權紀錄本就惡劣，MBS本人更被視為2018年《華盛頓郵報》記者哈紹吉在沙烏地駐伊斯坦堡總領事館被殘殺分屍的幕後指使，胡維塔特部落在Neom興建過程中被驅逐之事，再為沙烏地的劣跡添上一筆——這座未來城市，遠未成形卻已蒙上一層血腥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