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愛國之光？中國「辱華奧特曼」舞台劇衝突事件

2023/10/03 轉角24小時

「你相信光嗎？還是相信祖國？」日本知名的特攝系列《超人力霸王》——引進中國後翻譯名稱為「奧特曼」，在中國有不小的人氣和觀眾群。適逢中國的中秋與十一連假，位於浙江省的長興大劇院，演出奧特曼的舞台劇，沒想到突然遭遇男子衝上舞台推擠超人的衝突事件。在中國的媒體和輿論中，報導這名男子是因為「愛國情懷」而鬧事，但警方對此沒有公開任何情節說明，在中國網路社群上又有一波質疑是反串操作、嘲諷愛國者的爭論。微妙的是，這個「來自日本的文化」過去也曾經有過類似的爭議，但至今仍是中國收益極高的日本特攝系列...。

「奧特曼」是日本「ウルトラマン」（Ultraman）中國版的譯名，台灣官方的翻譯為「超人力霸王」（以下內容因涉及在中國發生的情境，故以「奧特曼」或「超人」稱呼）。日本的系列是從1966年開始，不過引進到中國播出，要遲至1993年。儘管時間相隔許久，但引進中國之後不久便引發熱潮，時至今日仍是在中國歷久不衰的日本特攝系列。

推擠事件發生在今年2023年9月28日，正值中國的中秋與十一連假。當時位於浙江省湖州市的長興大劇院，正演出由日本圓谷公司官方授權的舞台劇《奧特傳奇：希望之光》，舞台上參演的超人排排站列、正在介紹角色。結果一位男子衝上舞台，工作人員攔阻不成，這名男子接近舞台上的超人，接連出手推擠，隨後被工作人員聯手制止帶離。衝突發生之後，舞台上的燈光還一度轉暗（第一個被推擠的超人Victory，還剛好因此讓身上的發光燈在黑暗中更突顯），本來舞台上想試圖繼續演出，但鬧事男子仍在場邊與人員拉扯、叫囂，最後男子被警察帶走，才讓事件落幕。

該名男子為何要上台鬧事？隔天9月29日，長興大劇院的工作人員向媒體表示，鬧事者是「質疑為何要放日本的東西」，工作人員認為應該是愛國情懷導致的行為。而當地的文旅局值班人員則說，「遊客是一對夫妻，帶著小孩子過來，妻子說男方有一點醉酒的狀況。」

當地警方沒有針對事件發表任何說法，只表明案情處理中、不便透露具體情形。因此案發後，也無法斷定鬧事者的真實動機，是出於有意識的愛國行動？還是酒後鬧事？各種說法並沒有任何證實。不過中國的網路社群和媒體，已經用「為何要放日本的東西」為標題開始流傳，在微博、微信、抖音等社群平台的討論裡，討論爭點也在於這種「愛國情懷」是合乎情理還是過激脫序。

微妙的是，中國內部的討論也有紛歧——有人批評這種行為和紅衛兵沒有兩樣，嘲諷是「愛國心讓腦子壞掉」。但也有人說分明是喝醉酒，與愛國無關，反過來指控是有心人士故意炒作。例如微博帳號「幽靈船盛亞」指控：

「在臨近國慶時間放出來，本質上是政治意圖。1.訴諸中國民眾愛國有罪。2.變相的提高日本在華的精神地位。一來一往，實際上就是日本右翼，日本自民一直以來的毀華概念。」

這個帳號的說法也沒有任何根據，而實際上在日本的討論不算熱門，並沒有日本主流新聞媒體報導，話題多半在Twitter上擴散，日本網友的議論也多半在於驚訝會有這種在舞台劇鬧事的行為，以及回憶中國過去將超人系列盜版的黑歷史。

《鳳凰網》也刊出一篇專文〈說衝上舞台的男子打奧特曼是因為愛國的，這腦子得進多少水？〉，質疑媒體斷章取義、誤導大眾。儘管這些言論圍繞在鬧事者的行為解讀，但因為警方沒有進一步說明、日本方面也未引起太多話題，事件因而在中秋過後沒有繼續發酵。

不過劇場工作人員說的「質疑為何要放日本的東西」，說法其來有自。2009年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溫家寶，就曾經在湖北考察武漢的動畫公司時，公開說「我有時看我孫子喜歡看動畫片，但是動不動就是奧特曼。他應該多看中國的動畫片。」此語在當時中國國內也引發不小的爭論。

「奧特曼」系列在中國是從1993年於上海東方電視台首度引進播放，當時的名稱叫作《宇宙英雄奧特曼》，到今年2023年剛好是奧特曼在中國播出的第30年。當時引進這套日本的特攝劇集，在中國頗為轟動，隔年1994年上海就舉辦了第一次真人舞台劇，觀眾人數高達10萬人次。

後來隨著電視在中國各線城市的普及，2000年以後雖然有海外版權審批的困擾，但2004年引進的《迪迦奧特曼》（台灣譯為《超人力霸王迪卡》，1996年日本平成年代的首部作品）反而在中國流行，劇中台詞「你相信光嗎？」、「成為光」變成中國一個世代觀眾的集體記憶。

諷刺的是，2021年9月，在中國廣受歡迎的《迪迦奧特曼》在無預警的狀況下在網路平台遭到下架，中國粉絲們發現政府官方嚴格糾舉「暴力作品」，列舉各類兒童不宜的動畫和電視劇，名單中出現《迪迦奧特曼》。這個下架事件越演越烈，社群網路的反彈聲浪怒不可遏，也有不少熱情網友不斷反覆嘗試挑戰上架節目，都遭到屢次刪除屏蔽。整起事件後來又在官方聲稱的「是下架平台自發行為」切割後，風波有了緩和跡象，《迪迦奧特曼》又可以重見天日。

另外是《戴拿奥特曼》（台灣譯為《超人力霸王帝納》，繼迪卡之後的1997年作品），飾演男主角的鶴野剛士，因為曾經在個人Twitter上公開支持香港反送中的抗爭者、聲援周庭，結果惹來中國超人迷和小粉紅的圍剿攻擊。不久之後，鶴野剛士主演的舊作片段被日本官方刪減，雖然沒有明示是否與政治爭議有關，但已經讓外界聯想到是否受到「中國因素」的影響。

這個所謂的「日本來的文化」，目前在中國仍相當盛行且收益豐厚。中國在2021年的統計，發現淘寶網站上「奧特曼」的搜尋次數超過2億，周邊商品中光是遊戲卡，就在2020年營收達4,168萬人民幣（約新台幣1.8億）。2022年上海海昌海洋公園開設了「奧特曼主題館」，號稱是全球第一間主題場館；今年2023年6月2日，四川成都歡樂谷也同樣盛大開幕了奧特曼主題館，藉此希望吸引中國國內民眾參觀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