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婭的脫貧網紅崩毀記：中國「帶貨女王」為何一夜被滅？

2021/12/21 轉角24小時

【2021. 12. 21 中國】

薇婭的脫貧網紅崩毀記：中國「帶貨女王」為何一夜被滅？

「曾經是中國的脫貧直播主，為何變成逃稅女王？」直播賣貨動輒破億人民幣、以「帶貨女王」、「淘寶一姐」名揚全球的中國網路直播主——薇婭——20日遭中國政府以逃稅罰款的名義，出手重罰人13億民幣（新台幣57億）。由於薇婭案前不僅以「脫貧公益直播主」的勵志故事，成為中國政商界力捧、甚至邀上央視春晚的新時代創業典範；在2021年雙十一購物節的預售節目中，薇婭一人帶貨更飆出了「14小時銷售82億人民幣」（新台幣358億）的驚人號召力。因此中國官方本回暴擊式的追稅處罰，不僅讓全中國為之震撼，薇婭過去勵志的「帶貨帝國」更是一夜崩毀。

儘管薇婭立刻公開道歉認錯，並承諾會努力籌措、依法處理天價罰金，但所有曾與他合作的直播單位、網路平台、社群帳號，20日卻都同步對薇婭下達了「全網封鎖令」，所有對外帳號全遭瞬間封禁，直接掐斷了這名「帶貨女王」的生路空間。

殺雞儆猴的被祭旗故事，一時也讓中國帶貨網紅人人自危。但身為中國直播一姐、甚至曾經被邀上博鰲論壇大談數位經濟的薇婭，究竟發生什麼事？曾被中國政府看作是「協助脫貧」創造財富的終極網紅，何故慘遭封殺？繼范冰冰的陰陽合同查稅案之後，中國中央管控的手，又能怎樣嚴控著網路直播的「新興巨富」？

央視2021年舉辦的網路春晚，甚至邀請薇婭登台以「淘寶直播公益扶貧主播」的名稱領... — 央視2021年舉辦的網路春晚，甚至邀請薇婭登台以「淘寶直播公益扶貧主播」的名稱領銜表演。圖／央視春網

現年36歲的薇婭本名黃薇，早年曾經闖蕩過演藝圈而未有突出成績，後來回歸本行的服飾銷售，跟上中國電商的蓬勃發展起家，後來2016年轉戰成為淘寶直播主後，以驚人的銷售能力竄紅，在2019年雙十一期間創下「直播4,000萬人次觀看、成交30億人民幣」的紀錄，2021年提前在10月的預售直播，也刷出直播14小時成交82億的成績，驚人成就獲封中國帶貨女王、直播一姐，並與另一位直播網紅李佳琦（今年雙十一預售成交額106億），並列為時下中國銷售實力和人氣最頂尖的兩大紅牌。

薇婭在中國的崛起，直接反映了中國從「電商網戰」經濟起飛以來的現象，光是薇婭個人直播能帶動的經濟效益，甚至可以成為其他民間企業一整年的利潤，仰仗薇婭動輒破千萬的直播觀看人次、瞬間「秒空」賣光的實力保證，讓她成為商家趨之若鶩的頂尖帶貨網紅。

不過薇婭並沒有只以直播主身分活動，她與丈夫董海鋒創立謙尋文化公司，自己經營電商直播、網羅各大直播主到集團旗下，同時拓展與直播相關的產業鏈，從產品批貨、物流運送、再到售後服務等通通包辦，薇婭夫婦也就因此成為中國當代電商創業的成功典範之一。

事業越做越大的薇婭，坐在直播間能賣出的商品也越來越驚奇，2020年4月1日愚人節當天，薇婭竟在淘寶直播銷售貨真價實的「火箭」，由武漢的航天科工火箭提供，售價4,500萬元人民幣，薇婭直播特惠價4,000萬，欲購者需先支付訂金50萬人民幣。

這個「賣火箭」的實際內容其實是「火箭發射服務」，雖然因為選在愚人節當天直播而一度被當作是整人節目，直播5分鐘後就超過800人支付訂金，最後由衛星公司完成下訂，成為中國電商直播史上頭一次的火箭訂單，在當時引爆不少話題。

電商龍頭阿里巴巴也曾經和薇婭有過密切合作。在2019年馬雲還沒有銷聲匿跡之前，配合中國政府的「脫貧攻堅」政策，以馬雲為代表到中國各地方推行「阿里技術脫貧」活動，藉由推銷地方的產品來促進經濟循環，而一系列的公益活動之中，阿里巴巴和中國地方政府，就看上了薇婭的帶貨實力。2019年薇婭參加河北脫貧專場直播，2小時訂單就刷出14萬筆，銷售額超過600萬人民幣，累積觀看人次100萬，而讓河北省政府最高興的是，所有這次由地方貧困縣提供的商品，全數傾銷一空。

薇婭證明了自己有效帶動中國脫貧的能力，近而成為中共官方組織「全國青聯」的代表，並且在官方大力推動的脫貧政策紀錄片《中國減貧密碼》裡成為見證者，而且是片中唯一出現的電商主播，已可見政府對其「相對重視」的善意態度。

然而社會輿論每每談到薇婭，言談所及幾乎都是銷售數字如何驚人，近年來特別針對演藝圈查稅的風暴雖然已不在檯面上延燒，但官方盯上有極高社會知名度和收入的公眾人物，查稅中槍就被認為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今年2021年當中國刻意壓制雙十一數字競爭的「歪風」時，10月份薇婭和另一位中國直播網紅李佳琦，雙雙開出直播預售的紅盤，李佳琦直播14小時拿下106億人民幣成交額，薇婭則是82億。就在網路社群圍觀讚嘆的同時，關於薇婭這樣天價收入的直播主，到底有沒有務實繳稅？是不是和過去范冰冰等天價合約藝人一樣，鑽法律漏洞逃稅？儘管過去曾有質疑，但薇婭對外的說法，常常以「財務都交由丈夫董海鋒處理，絕無不法情事」回應。

沒想到薇婭雖然平安歡喜地度過了今年的雙十一，卻在年底突如其來遭到中國官方出手重擊，12月20日浙江省杭州市稅務局稽查局發出公告：

「網絡主播黃薇（網名：薇婭）在2019年至2020年期間，通過隱匿個人收入、虛構業務轉換收入性質虛假申報等方式偷逃稅款6.43億元，其他少繳稅款0.6億元，依法對黃薇作出稅務行政處理處罰決定，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

薇婭（中）與李佳琦（左）兩大「直播帶貨天王」，甚至受邀出席2021年的博鰲亞洲論... — 薇婭（中）與李佳琦（左）兩大「直播帶貨天王」，甚至受邀出席2021年的博鰲亞洲論壇演講。圖／中新社

在被中國懲以「全網封鎖令」之前，薇婭在2020年的雙11大會上，曾賣出「14小時... — 在被中國懲以「全網封鎖令」之前，薇婭在2020年的雙11大會上，曾賣出「14小時82億人民幣」的驚人產值。圖／薇婭

公告出現後在中國社群網路上旋即延燒，關鍵詞「薇婭被罰13億」「薇婭逃稅被重罰」成為熱搜話題，聲勢更壓過了正在中文圈熱議的王力宏事件。與此同時，薇婭的各大社群平台帳號，諸如微博、抖音、小紅書，甚至大本營的淘寶直播間，全部一律遭到封禁。

瞬間全面封鎖的動作讓中國社群一片譁然，儘管薇婭立即發出道歉聲明，直接坦承逃稅認錯，但截至目前為止仍未見有任何解封變化，而原本要在20日當晚的直播也都被迫取消，接下來薇婭預定的聖誕節、元旦跨年活動能否照常舉行，恐怕也都是未知數。

「13億？我祖先從猴子幹起都賺不到這個數。」

薇婭被重罰的13.41億人民幣（約新台幣58億）數字讓中國民眾咋舌，更遠遠超出2019年范冰冰事件追繳的8.8億，中國網友如此嘲諷：「上次聽到13億是人口普查」，還把薇婭變成了數量單位，「1薇婭＝13.41億RMB」、「1薇婭＝1.52范冰冰」。

官方出手的同時，網路輿論也開始接二連三出現了檢討網路直播主的文章，甚至連動帶起了其他直播主「自行主動補繳稅款」的呼聲。而當薇婭被重擊之後，網友們直覺想到的人就是今年堪稱直播帶貨天王贏家的李佳琦，在20日李佳琦的社群平台紛紛出現網友留言：「老老實實做人」，不少粉絲也擔憂如果下一個整治李佳琦，也會讓他的平台遭到全面封禁。

為何中國稅務當局選在此刻出手？杭州市稅務局的說法，是「早就已經察覺網路直播主存在一定涉稅風險」，而稅務當局曾多次提醒過薇婭，「督促後仍整改不徹底，遂依法依規對其進行立案」，但並未說明先前薇婭被提醒改善的案例為何。

雖然官方每次都說「依法依規」，但在人治色彩強烈的中國法治環境裡，背後有無其他因素或政治環境驅使，是連中國人自己也會猜測的不解之謎。有中國網友認為，這明顯是黨要深入嚴控網路直播主創造的熱錢經濟圈，而「薇婭團隊的超高收入，明顯和共同富裕政策不合」。但這樣的推測可能只是背景因素之一，不能解釋只針對薇婭的理由。

因此到底為何薇婭會在一夜被滅？中國社會輿論除了中國整改邏輯之外，也找不太到其他可能的幕後因素，「犯法在先，賺那麼多還逃稅！」

中國官方在薇婭事件上也意有所指，表示網路直播不是法外之地，「在平台經濟快速發展過程中，部分網絡主播的稅收違法行為，擾亂了稅收徵管秩序，破壞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其理由和演藝圈查稅如出一轍。中國政府的動向，想要針對直播經濟達到「齊抓共管」，和近年來一系列無論是針對演藝圈、電商平台（如阿里巴巴案）、補教業（如「雙減政策」案）的收緊有所呼應。

在薇婭之前，今年11月就有兩位直播主——雪梨和林珊珊——同時因為逃稅被查，帳號就同步遭到封禁，連同淘寶店鋪也都找不到雪梨和林珊珊，對照後來薇婭的暴雷，或許已經看出官方出手的痕跡。截至目前為止雪梨和林珊珊的帳號都還沒有恢復。

然而范冰冰在風波過後仍未高調復出，薇婭目前表示在籌款繳納罰金，但過後是否能重新直播帶貨？又或者失去了脫貧攻堅代表的光環？影響所及，是不是也要全面擴展到所有當紅直播主？目前仍是震盪中國直播經濟業界的未知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