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報導：夏威夷大火後的重建之路，遺留哪些難題？

2023/12/22 轉角說

2023年8月8日，美國夏威夷茂宜島爆發嚴重野火災情，日深受世人歡迎的度假聖地茂... — 2023年8月8日，美國夏威夷茂宜島爆發嚴重野火災情，日深受世人歡迎的度假聖地茂宜島在今年夏天成了大火煉獄。至今仍有數千人暫住於飯店，大火也留下許多有害物質，居民無奈重建家園之路將十分漫長。圖/美聯社

▎回顧

日期：2023年8月

地點：美國夏威夷

美國夏威夷茂宜島（Maui）2023年8月8日爆發嚴重野火災情，造成至少97人喪命、百人受傷，2,207棟建築物被損毀。期間鄰近的颶風朵拉攜帶強風，導致夏威夷群島多處野火蔓延，火勢延燒快速，使茂宜島上民眾反應不及，加上通報訊息混亂，即便夏威夷擁有全球最大災害警報系統，野火襲來時完全無法有效發揮功效。受到最大衝擊的是島上知名歷史城鎮拉海納（Lahaina），有75%地區遭到徹底毀損。本次野火事件是美國繼2018年加州大火之後，21世紀以來造成死傷最嚴重的野火災難，造成損失至少60億美元。

深受世人歡迎的度假聖地茂宜島在今年夏天成了大火煉獄，面對這場災難，至今仍有數千名茂宜島民眾無家可歸，大火無情地焚燒他們的家園，也留下了許多難以清理的有毒物質；雖然科學家都同意颶風助燃因素、以及連日高溫乾旱使得野火受災面積難以控制，然而滅火效率與責任至今仍是互相指責的議題，島上多年的「水權爭奪」爭議也再次浮上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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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家可歸的民眾難以找到長期棲身之地

夏威夷州州長喬希・格林（Joshua Booth Green）12月15日表示，野火事件結束四個月後仍有超過6,300名倖存者暫住於飯店中，一個家庭每日花費大約為350美元至500美元，包含食物和飯店服務。另外，也有超過230個家庭住在Airbnb等短期出租住所中。

州政府希望過去主要用來觀光用途、出租給觀光客的3,000套公寓未來能改造成長期住房，提供流離失所的野火倖存者家庭長期居住。茂宜島有大約12,000到14,000 個合法的短期出租單位，加上非法租屋約為25,000個。眼見重建家園仍有漫漫長路，格林表示，若2024年1月中旬之前，仍未尋得足夠空間安置居民，不排除啟動火災後緊急命令強制執行，然而當局仍希望以溫和方法進行，並承諾將與業者協商減免房地產稅等。

聯邦緊急事務管理署（FEMA）12月11日致信茂宜島13,000家短期租賃業者，表示FEMA將於2024年支付與2023年相同的租金給業者，希望他們同意延長租期。也承諾只要有毒物質有效清除，將同時開始建造臨時建築。

許多倖存者回憶起大火襲來的時刻，表示當下為了逃命，並無半刻可以多停留、思考要攜帶什麼貴重物品，便打開門衝出住家逃命。回看自己的住宅和擁有的一切都已被大火燒成灰燼，只能在飯店和臨時居所中開始不安的新生活。成功逃命的茂宜島拉海納歌手兼吉他手納哈勒（Charles Nahale）表示，大火後飯店居住需求暴增，他被迫不停地更換飯店，身上也只有在野火中帶走的唯一一把吉他。他無奈地表示：

「我發現，心中越停掛念那些失去的資產，我就越難開啟新的生活...」

倖存者納哈勒在野火襲來時抱著一台吉他逃命，回憶起滿屋子的吉他及烏克麗麗收藏都已在... — 倖存者納哈勒在野火襲來時抱著一台吉他逃命，回憶起滿屋子的吉他及烏克麗麗收藏都已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圖 / 美聯社

8月8日大火來的及時，即便大火撲滅許久，仍遺留下許多難以清除的化學毒素。圖 /... — 8月8日大火來的及時，即便大火撲滅許久，仍遺留下許多難以清除的化學毒素。圖 / 美聯社

▌殘留的有毒物質，能否清乾淨？

夏威夷歷經有史以來最嚴重的野火事件至今儘管已有四個月，然而在受災最嚴重的拉海納鎮仍能聞到燒焦的刺激氣味。8月8日大火來的及時， 2000多座建築物無論建築物瞬間陷入火海，牆壁倒塌、隔熱材料破損、管線嚴重扭曲，即便大火撲滅許久，仍遺留下許多難以清除的化學毒素。

《路透社》專題「Rehabilitating Lahaina」報導，電池與電線在燃燒後會釋放有毒氣體；車輛、輪胎被焚燒後釋放一氧化碳及類戴奧辛物質；另外油漆、清潔劑與部分溶劑，集存在管線當中、屋頂等等的鉛元素，也都存有危險的化學物質。

過去四個月以來，美國環保署（EPA）持續努力處理被摧毀的建築，同時，州政府11月自上千棟於1900年代到 2000年代建造的房屋當中採集大火遺留下來的灰燼樣本。12月13日，州政府公佈了檢驗結果，確認大火留下來許多有毒物質、埋藏在灰燼和灰塵中。夏威夷衛生局警告，部分有毒化學物質可能污染當地空氣和水源，更會對人體健康帶來長期風險。

報告中提到大火毀損了房屋木材、管線、絕緣材料等等，讓灰燼中殘留大量砷與鉛元素。鄰近的城鎮庫拉（Kula）中，檢驗出的砷含量是可接受含量的138 倍、鈷含量超標18 倍，鉛含量則約為正常情況的3.5 倍。

當局正在以房屋建造年代判斷地區毀損及有害物質濃度——例如，夏威夷地區20世紀初廣泛使用含有砷元素的除草化學藥劑，1930年代到1960年代建造的房屋中，天花板也都可能含有砷的化合物以防白蟻。

美國環保署（EPA）12月13日公佈檢驗結果，確認大火留下來許多有毒物質、埋藏在... — 美國環保署（EPA）12月13日公佈檢驗結果，確認大火留下來許多有毒物質、埋藏在灰燼和灰塵中。圖 / 美聯社

這些物質經過大火焚燒後，附著在灰燼中進入到大氣，可能再透過降雨重新回到地面、滲入當地土壤及水源中。專家擔憂若無適當清除，未來幾年內恐怕對居民健康造成威脅，人們的消化系統、神經系統功能也可能會受到影響、增加罹癌機率。

屋齡也因此成為科學家重要判斷依據。80年代美國建造建築建造時較常使用石綿作為絕緣材料，不過石綿含有致癌物，若不幸失火、吸入石綿燒過產生的粉塵將對人體造成巨大的傷害，目前已普遍禁用；鉻化砷酸銅（CCA）過去也常用於建造地板、柵欄、遊樂場設備、電線桿及擋土牆等等，直到2004年才被逐漸取代。

EPA動用大量人力與科學儀器檢驗大火後殘存的有害物質，並以各種顏色噴漆進行標示——若在住家外看見粉紅色噴漆，則代表屋中建材使用石綿；紅色噴漆代表偵測到焚燒鋰電池的痕跡；橘色代表高度危險、白色則代表安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知名臨床醫學教授Gina Solomon表示，茂宜島野火後的重建工作如同對政府部門進行一場大型化學學科考試。

清理工作也延伸至港口，美國政府派出海軍及潛水員搜索燒毀後沉到海裡的船隻及殘骸，清理超過2,000加侖污染物質及潛在的危險物質，然而至今仍可在海面上漂浮在水面上的柴油和污染物，未來仍須逐步清除海底中受損嚴重的船隻及大型碎片，以免對海洋生態造成衝擊。

大火至今仍可在海面上漂浮在水面上的柴油和污染物，恐怕對海洋生態造成衝擊。圖 /... — 大火至今仍可在海面上漂浮在水面上的柴油和污染物，恐怕對海洋生態造成衝擊。圖 / 美聯社

▌ 水權爭奪戰仍未停歇

許多專家將野火肆虐的原因指向覆蓋島嶼近1/4面積的外來種植物。1960年代隨著熱帶種植園經濟發展蓬勃，夏威夷引進了許多如天竺草、狼尾草、糖蜜草和百福草等很多外來種植物。這些植物帶有易燃特性，加上氣候變遷加劇、乾旱漸趨常見，野火發生機率也隨之升高。熱帶種植園也將水源引流至蔗糖種植園等等農地，使許多祖輩便生活於茂宜島的原住民，其賴以為生的魚塘、芋頭田等漸漸乾涸。根據夏威夷法律，原住民擁有優先用水權，不過逐漸地許多原住民也無法獲得基本的用水權利。

到了1988年後，茂宜島逐漸成為知名度假勝地後，高級度假村及高爾夫球場林立，供水系統緊張加劇，水資源分配問題也在房地産開發公司、大型農場、旅遊設施、政府與居民之間延燒。直至2021年中，原住民族才於這場水權的爭奪戰當中取得初步的勝利。

然而野火無情地撲來後，水權爭議問題再度引發熱議。州政府、原住民社群與大型開發商之間又出現互相指責的景況。部分開發商表示，有利於原住民的新法規阻礙水資源使用，使水源無法進入水庫，間接導致大火發生時拉海納的房屋及居民無法受到保護。

格林的發言也引發民眾怒火。他於記者會上表示，「茂宜島多年來一直存在大量有關水資源的衝突」「事實上，有部分民眾一直反對放水來滅火」。他也強調水權爭奪導致的僵局，讓島上的乾旱問題容易發生火災。

2023年8月21日，美國總統拜登與第一夫人吉兒拜登到拉海納進行視察，左為夏威夷... — 2023年8月21日，美國總統拜登與第一夫人吉兒拜登到拉海納進行視察，左為夏威夷州州長格林（左二）及夫人傑梅格林（左一）。圖 / 美聯社

然而此說法讓專家紛紛跳出來質疑，認為在野火肆虐的狀態下風速超過每小時100公里，消防員只能從地面上滅火，消防直昇機完全無法在空中有效滅火。也有專家表示，火災當下電力被切斷以防止大火繼續蔓延，不過這也讓部分的水沒辦法成功輸送到管道當中，對救火造成影響。民眾表示，救援行動複雜並含有許多不可抗力因素，然而州政府將滅火頻受阻礙的原因歸咎於水權爭奪，實在難以服眾。

夏威夷這場大火將知名度假天堂燒成居民的煉獄，然而在大量民眾無法尋得長期居所、有害物質持續殘留的狀況下，居民仍發揮互助精神，紛紛發起活動籌措資金。例如夏威夷「伸出援手計畫」（Helping Hands）今年也將約200名捐款者的捐助金分發給需要的家庭，並和自願參與計劃的家庭合作、暫時收容無家可歸的家庭。

來自拉海納的漢娜・艾瑞克森（Hannah Erickson）表示，火災發生時她正在明尼蘇達州，得知家園化成灰燼時她感到十分心痛，因此決定和幾個朋友共同建立非營利組織籌募資金、協助在家鄉受苦受難的人。今年感恩節，他們與知名大型賣場好市多（Costco）和當地餐廳合作，為有需要的家庭提供感恩節晚餐，製作超過500份感恩節大餐；面對即將迎來的聖誕節，他們也持續和當地酒店合作，舉辦活動和豐盛的食物，提供倖存家庭聚會的空間。夏威夷野火帶給茂宜島上漫長的重建之路，然而居民們正發揮堅強韌性共同努力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