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不適切保育事件」：虐童托兒所的黑暗實態

2019/03/19 陳威臣

保育園在日本正式名稱為「保育所」，主要是針對0-3歲的幼兒、以及4-6歲學齡前兒... — 保育園在日本正式名稱為「保育所」，主要是針對0-3歲的幼兒、以及4-6歲學齡前兒童的托育保護，本來應該是父母的救星，如今卻在種種虐童醜聞下變成社會隱憂。圖／歐新社

2月15日，福岡市政府向市內一所保育園下達改善命令，改善期限為3月15日止。原因是這所保育園的保育士，對園童進行「不適切的照顧」（不適切保育）而遭人檢舉，不過就在事件爆發後，保育士對園童大聲斥責的錄音也被公開，引發日本社會的議論。

事件發生在福岡市一所40年歷史的保育園「曉」（あかつき），這所保育園的在園人數有254名學齡前兒童，共有29名保育士，是當地頗具規模的保育園，也是由社會福祉法人所經營，並由地方自治體認可的保育所。

這所保育園遭福岡市指導監察課認定，該園有8名保育士，痛罵園童是「笨蛋」、「你是豬啊」等暴力語言，或是將園童關到漆黑一片的小房間裡懲罰，以及用透明膠帶，將園童的嘴巴貼起來，只因為園童一直講話。經過清查，這8名年紀20至40歲的保育士，共有13件「不適切保育」行為。

圖為發生虐童事件的「曉」保育所，為福岡市一所40年歷史、頗具規模的保育園。圖／... — 圖為發生虐童事件的「曉」保育所，為福岡市一所40年歷史、頗具規模的保育園。圖／ANN

也因此，福岡市下達改善令，就是要求這所保育園，必須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而園方則表示，之所以會發生這些事件，是由於該園的理事長與園長「年紀過大加上身體不佳」，所以才對於員工的管理不夠充分，導致有員工做出不適切的行為。

再者，政府為了減少「待機兒童」現象（沒有申請到保育所或托育中心的小孩），因此必須增加園童的托育員額，但保育士的人數並沒有跟著增加，人數不足的情況下，造成保育士工作繁重、壓力過大而發生不適當的行為。此外，為了照顧大量的園童，所以保育士與職員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進行研修與休息，也間接成為虐待行為的因素。

事件最後出事的8名保育士僅有一名辭職，其他仍然在工作崗位上，而被外界質疑難道未來就能保證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嗎？園方也作出解釋，部分年紀較大的保育士，原本在年底就預定要辭職，因此目前仍讓他們繼續工作，其餘的保育士也「徹底反省」，不會再發生任何不適切的管教行為。

保育士人力不足的情況下，造成工作繁重、壓力大的過勞問題。圖為帶小朋友逛井之頭自然... — 保育士人力不足的情況下，造成工作繁重、壓力大的過勞問題。圖為帶小朋友逛井之頭自然公園的教保人員。圖／美聯社

當然園方提出的報告仍待觀察，但卻有熟知內情的前任保育士向日本媒體爆料，實際的狀況比園方坦承的更加複雜。爆料人士表示，園方主張保育士人數不足，因而導致不適切行為的發生，她認為這是本末倒置。因為新進保育士陸續踏入「曉」保育園後，卻發現前輩保育士的不適切管教行為，得知實情後萌生辭意，導致一年之間就有高達10人以上離職。

至於管理體制的問題，該人士更表示，許多保育士看不下去，所以跟主任保育士報告，但對方卻愛理不理，讓大家心灰意冷。這些保育園的黑暗面讓許多家長震驚，日本保育園的血汗問題，以及目前政府的政策是目前社會通盤檢討的課題。

保育園正式名稱為「保育所」，主要是針對0-3歲的幼兒、以及4-6歲學齡前兒童進行托育保護，因此稱之為保育所。在日本泡沫經濟崩潰之後，導致許多家庭收入減少，過去日本傳統中「女性婚後持家顧小孩」的觀念因此轉變，已婚女性也必須外出工作。

如此一來，小孩在家沒人照顧而被稱之為「待機兒童」。1994年日本政府發布關於待機兒童逐年增加的社會警訊，也成為政府傷透腦筋的難題。在此背景之下，保育所受到政府與民間的重視，成為雙薪家庭的救星。

保育所與幼稚園最大的差異，就是兩者的法令與管轄不同。幼稚園是依據日本《學校教育法》，屬於學校的一種，為文部科學省所管轄。教學對象是4-6歲的學齡前兒童，而且幼稚園的從業人員，必須具備幼兒教育的教師資格。至於保育所則是依據《兒童福祉法》，屬於厚生勞動省管轄，其從業人員則需要具備保育士的資格。

1994年日本政府發布關於待機兒童逐年增加的社會警訊，在此背景之下，保育所受到政... — 1994年日本政府發布關於待機兒童逐年增加的社會警訊，在此背景之下，保育所受到政府與民間的重視，成為雙薪家庭的救星。圖／路透社

由於日本社會的觀念轉變，加上目前安倍政權堆動女性婚後持續就業、雙薪家庭大量增加，待機兒童的社會現象，都讓政府與社會認定，唯有健全的保育所（園）才能解決相關問題。

然而托育需求暴增，保育所的數量卻依舊不足。要新設保育所，原本規定只有市區町村等地方自治體、非營利的社會福祉法人與宗教團體才能設立，但為了解決數量不足的問題，日本政府在2000年時放寬規定，讓一般的公司也能夠設立保育所，也就是所謂的「企業主導型保育所」。到了2015年，政府更是以政府委託公辦民營、支付委託費的方式，來吸引民間公司加入經營保育所。

結果公司企業所成立的保育所，由2014年的600家，暴增到2016年的2,376家，佔全日本保育所23,410家的10%左右。雖然當年開放讓企業成立保育園，是為了可以讓更多資源投入，得以擴大保育園事業的規模；不過企業成立保育園的目標就是要營利，因此各項支出都盡可能地節省，不管是各項設備，甚至於人事費用。

日本政府與社會認為，唯有健全的保育所（園）才能解決待機兒童的相關問題。圖／法新... — 日本政府與社會認為，唯有健全的保育所（園）才能解決待機兒童的相關問題。圖／法新社

根據東京都在2017年的統計，非營利的社會福祉法人，旗下保育園的人事支出佔營運費用的69.6%，但公司法人所經營的保育園，人事成本僅有49.3%，兩者相差了20%，這也讓許多保育士的薪資水準顯得相當廉價。

厚生勞動省在2016年的資料顯示，目前日本保育士的年薪，平均約為326萬日圓（約新台幣91萬），這個數字跟其他教育界與社會介護等相比低了不少。而許多公司法人所經營的保育園，從業人員的薪資還比平均年薪更低，這不但讓好的保育士卻步、也導致保育士的素質參差不齊。

也因此，保育園的不適切管教行為曝光之後，許多家長更希望日本政府在擴充保育設施數量之餘，也應該要改善保育環境和從業人員的素質；畢竟消除待機兒童，是安倍政權多年來的施政目標，所以除了硬體增加，也要讓軟體提升。

由於今年10月開始，日本的消費稅由原本的8%提升至10%，而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要作為幼兒托育之用。目前執政黨也預計將實施「保育無料化」，不過根據試算，每年大約需花上7,700億日圓左右。所以日本的幼兒托育專家希望這筆預算，可以做為提升日本的保育環境與從業人員素質，以防止未來「托育暴力」再次發生。

近年來日本家庭暴力、虐待兒童的事件時有所聞，加上這次福岡的保育園虐兒事件，日本政府目前也開始修正《兒童福祉法》，明文規定「親屬及成人禁止體罰兒童」，除提高虐待兒童的罰則之外，也規定學校、教育委員會與兒童相談所等，必須盡到保密義務，此外並強化DV（家庭暴力）對應機構，以及與警察機關的連結。

新修正的《兒童福祉法》，在3月19日正式經過日本內閣會議通過，並送交國會在本會期通過後實施。這次的修正，期望以政府的力量，甚至活用退休的警政人員，建構一個對兒童更加友善的社會環境，阻止這類虐待兒童的事件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