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醜的聖誕樹：羅馬凋零的公共精神

2018/02/05 王健安

隨著聖誕節、西曆元旦等時節過去，許多人都必須煩惱一件事情：家中的聖誕樹該何去何從？為了解決這項難題，新年到來後，有不少西方媒體開始提供聖誕樹的丟棄時間與地點等實用訊息。與此同時，國際各大都市的聖誕樹後續處理，難免也順道成為新聞題材；而在此之中，又以羅馬城的聖誕樹特別受到關注。

在2017年，羅馬聖誕樹絕對是個國際級的注目焦點，其新聞曝光點遠勝其它聖誕樹，然而外界的高度關注對羅馬市府而言卻是十足難堪，因為這棵聖誕樹完完全全就是以「醜陋外觀」引起注目。

按照慣例，大概在12月初時，歐洲不少大城市都會在醒目地點設置聖誕樹與相關裝飾，營造聖誕節即將到來的氣氛。在義大利半島上，梵蒂岡挾著高度國際知名度，毫無意外地擁有最受媒體注意的聖誕樹，不過這種情況在聖誕節前一週瞬間逆轉，當時羅馬的聖誕樹正式宣告死亡，更糟糕的是，樹上的針葉大量掉落，乍看之下就像個廉價塑膠產品，與原本的茂盛模樣有極大反差。

自從聖誕樹離開生長地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邁向死亡的命運。這個過程少說一個月，照顧得宜的話可再延長數週：但羅馬的聖誕樹徹底違背前人經驗，死亡速度之快令人驚歎。羅馬市府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現象，其發言人表示：

所有被砍伐下來、無根的樹木都無法長時間保持茂盛，但我得承認這顆聖誕樹的情況不太理想。或許是因為運送過程（出了問題），或許是本來已經生病，又或許是生來就是如此。

縱使羅馬市府在運送、安置聖誕樹時沒有任何缺失，但仍有一些需要面對的質疑：此次總經費為5萬歐元，是2016年的三倍，但呈現出來的效果遠比過去還要來得差，且整個工程沒有經過任何公開招標。

既然聖誕樹的凋零已然成為事實，羅馬市府沒有意圖、也沒有時間再尋覓另一顆聖誕樹。於是乎，在羅馬市中心的威尼斯廣場（Piazza Venezia）上，有個枯萎大樹佔據了最顯眼位置，與周圍的宏偉建物維托里亞諾（Vttoriano）相比更顯蕭瑟。

羅馬市中心的威尼斯廣場上，有個枯萎大樹佔據了最顯眼位置，與周圍的宏偉建物維托里亞... — 羅馬市中心的威尼斯廣場上，有個枯萎大樹佔據了最顯眼位置，與周圍的宏偉建物維托里亞諾相比更顯蕭瑟。圖／歐新社

▌光禿的「疥癬樹」

聖誕樹的慘況引來排山倒海的質疑聲浪。比如義大利的消費者保護組織Codacons，要求羅馬市府正式說明為何一個重大公共工程，卻沒有經過公開招標，並直言：

比起一株枯萎、光禿、讓羅馬成為全世界笑柄的枯萎聖誕樹，什麼都沒有的廣場反而較符合城市利益。

平常與羅馬市長拉吉立場相左的右派政黨，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表示如果說她連聖誕樹都處裡不好了，又怎能期待好好管理羅馬城的公共事務？來自民間的調侃自然少不了，民眾為之取了個難堪稱號：「疥癬樹」（Spelacchio，也有光禿之意）；梵蒂岡的那顆精美聖誕樹，則獲得了「盛開樹」（Rigoglio）的相對稱號。

就在如此熱鬧的討論聲中，「疥癬樹」陪伴羅馬市民度過了聖誕節，其最終下場備受矚目。在今年1月，羅馬市議會從多個備案中，選擇了將聖誕樹作為公益小屋的建材之方案，剩餘部份再委託藝術家創造成具有紀念價值的藝術品。到了1月11日拆除聖誕樹當天，羅馬市府甚至煞有其事地舉辦歡送儀式，顯然想為不久前的慘況挽回一點顏面。就像在現場的市長拉吉，刻意與環保概念連結在一起：

我們想讓這個國際巨星成為資源再利用的絕佳典範……，讓世人知曉羅馬有意在永續發展和資源回收等方面做出貢獻。

平常與羅馬市長拉吉立場相左的右派政黨，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表示如果說她連聖誕... — 平常與羅馬市長拉吉立場相左的右派政黨，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表示如果說她連聖誕樹都處裡不好了，又怎能期待好好管理羅馬城的公共事務？圖／路透社

▌坑坑疤疤的羅馬城

「疥癬樹」引起的不滿情緒，絕不只是針對其外觀而已，背後還是有著相對複雜的愛恨糾葛。由官方單位樹立的聖誕樹，一定程度上也象徵了該城市（國家）的發表現況、中心思想甚或是外來願景。如同梵蒂岡的聖誕樹，承載了教宗方濟各的理念，呼籲世人重視世界上的不幸；而米蘭華麗無比的聖誕樹，則代表了這座城市在經濟上的強勢地位。因此，當羅馬市民看到他們滿懷期待的聖誕樹，竟會變成受盡嘲弄的對象，而市府又是以消極態度應對時，難免也會聯想到，這如實反應出坑坑疤疤的城市現況，對極差的公共服務再次感到失望。

因為效率低落的官僚系統，再加上黑手黨的不當影響（綁標或賄賂），羅馬的公共服務品質始終為人所詬病。比如永遠收拾不完的垃圾，以及令人抱怨連連的大眾運輸等問題，不斷引發民眾不滿。更何況，為了維護古羅馬帝國留下的文化遺產，其經費之龐大更讓羅馬市府焦頭爛額。羅馬有著極為耀眼的外觀，卻也總是披著一層霧霧的灰塵。

本來大家期待拉吉上台後，得已改變羅馬的頹勢，但事與願違，過往的行政效率問題依舊，團隊成員犯錯、接受司法調查的爭議不時出現。大家或許還能對生活上的不便選擇視而不見，但聖誕樹卻將「市府無能」的問題赤裸裸表現出來，聖誕樹本身與觀看民眾，則是最直接受害者。當羅馬市民以聖誕樹為第一人稱、模仿角鬥士說出「維吉尼亞（指羅馬市長拉吉）萬歲，將死之人向您致敬」時，更是將「被犧牲」的不滿情緒，以自嘲方式顯露無疑。

更慘的是，2017年的聖誕樹還不是唯一特例。在2016年，羅馬的聖誕樹經過點燈儀式後，也讓在場民眾目瞪口呆，因為缺乏生氣的聖誕樹上，僅隨意掛著稀疏的聖誕燈泡。不久後，網路輿論將其拱為世界上最醜的聖誕樹，官方臉書上出現了「真是太醜了，還不如什麼都沒有」、「就像羅馬城市的其它地方，滿是垃圾坑」等評論，逼得羅馬市府趕快增添新燈飾。

有了往昔反差，2017年的聖誕樹本來可以是個絕佳反攻機會，但實際成果不僅複製了往年窘況，而且狀況更糟，更讓羅馬市民難以忍受。不需要跑到遙遠的米蘭，只要跨過台伯河，看看聖彼得廣場上的聖誕樹，羅馬人就能親自感受到彼此間的巨大差異。或許對羅馬民眾來說，他們希望看到的聖誕樹，不一定非得是傲視全球、最閃耀動人的一株；而是能夠從中感受到市府認真執行公共事務的態度，即便最後只有質樸儉約的外觀。而這種對城市充滿希望的前景，才是最美好的聖誕樹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