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韓記者手記：從文在寅到尹錫悅...南韓總統如何看台灣？

2025/06/19 楊虔豪

本文為駐韓記者楊虔豪的南韓觀察手記。隨著時間的演進，南韓政治看待台灣的態度也有所變化，從過去的漠不關心，到現在成為熱門話題。南韓的政治人物與政府高層，對台灣的觀感如何改變？圖／路透社

戒嚴風波造成南韓長達半年的政局動盪，最後導致保守派總統尹錫悅下台，南韓也在這回總統大選，實踐第5次政權輪替。新政府對台灣的態度，還有如何因應台海問題，在大選前後頻繁被提及。隨時間演進，台灣從原本在南韓「漠不關心」，到如今成為熱門的討論話題，而新總統李在明，則選擇維持模糊空間。

今年是我定居南韓採訪新聞第13年，也是我人生第4次採訪南韓總統大選。這是我在韓採訪生涯中，看到台灣最頻繁被提及的一次選舉。

朴槿惠當選總統前的那一段時間，在南韓，台灣並不怎麼被媒體或政治人物提及；隨著綜藝節目《花漾爺爺》來台拍攝後，開始有越來越多南韓民眾造訪台灣，也因此對台灣建立更多認識。

正式的轉捩點是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後，中國首先爆發大規模感染，病毒很快也在南韓擴散開來。但台灣因提前封鎖國境，因而確診人數很快降低，最後有兩百多天確診人數掛零，南韓媒體都想了解台灣是如何辦到的，對台灣的關注程度廣泛提高。

接著是台積電市值又超過三星、台灣人均GDP超越南韓的消息，也在南韓被廣泛報導。不誇張地說，每幾個月就有南韓媒體主管或記者來聯絡，要詢問各種台灣時事議題，還有該如何理解兩岸關係；韓媒派員赴台採訪的次數也明顯增加。

同一段時間，台海局勢也陷入緊張對立。幾年下來，我開始關注南韓政府對台灣會不會有所表態；在採訪現場，我也開始對南韓的政治人物或政府高層直接詢問，他們如何看待和因應台灣議題。

▌文在寅：南韓總統首次在公開場合提到「台灣」

第一個變化發生在2021年。當時南韓總統文在寅前往華府與美國總統拜登會晤，會後的共同聲明提到：「拜登總統與文總統，皆強調維持台灣海峽和平安定的重要性，作為重視多元主義與個人自由的民主國家，我們共享在國內外增進人權與法治的意志。」

之後在白宮舉行共同記者會上，美國《ABC》電視網的駐白宮記者瑪莉．帕爾克，直接對文總統丟出問題道：

「我想知道你們兩位，在背後是否有對台灣作出任何保證，以及拜登總統是否曾施壓，要求你您對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的姿態，採取更強硬的立場。」

聽到這番問題的拜登總統，在旁邊說了一句：「祝你好運！」引發在場記者的笑聲。文總統也微笑並簡單答覆道：「幸好並沒有您說的那種施壓，但我們都共同認識到，台灣海峽的和平與安定甚為重要。考量到兩岸關係的特殊性，我們兩國決定對此展開合作。」

這個微不足道的原則性論述，卻是台韓自1992年斷交後，首次有在任的南韓總統在公開場合提到「台灣」。

▌尹錫悅其實很關注台灣？脫口而出的「1988證所稅風暴」

隨著2022年總統大選進逼，我和許多外媒記者也開始佈局採訪。2021年11月左右，我碰到一位名門大學政治外交系的C教授，他跟我說，李在明積極想延攬他進入團隊，為他擬定外交安保政策。

「我認識的教授同業，幾乎全部加入尹錫悅陣營。政治外交學界，本來就是保守派為大宗，要發展親美同盟的論述與計劃，向來也比較簡單；而且尹錫悅原本是檢察官，保有大宗的檢調人脈網絡，隨時都能協助找到適合的人才。」C教授說道。

他接著表示：「李在明是地方首長出身，他的人脈就有很大的局限性。目前為止，政治外交學界，還沒有願意願意公開力挺他，或為他背書。」

C教授本身具有些進步派傾向，但他本人也在煩惱，是不是該接受邀請加入李在明陣營。最後，我並未在李在明陣營的輔選與諮詢名單上，看到他的名字出現。

隔年初的總統大選前，我採訪保守派的國民力量候選人尹錫悅的造勢集會，面對疫情嚴重衝擊到民生經濟，尹錫悅拿著麥克風，向支持者激昂說道：「看看台灣，他們不就是限制入境，才能好好管理新冠病毒，把疫情控制下來嗎？」

不久後，在電視辯論會上，面對要不要針對股票交易課稅的相關問題，尹錫悅說道：

「台灣就是實施證所稅，造成股市暴跌，結果提出此案的經濟部長被撤換。實施股票轉讓所得稅制度，會對個人投資者，造成致命傷！」

尹錫悅候選人提到的，是1988年，財政部長郭婉容宣布隔年起課徵證所稅，導致台股自1989年交易起起跌停。這個案例，當前的台灣閱聽眾都不一定知道，尹錫悅卻能將台灣發生過的事情，脫口在電視中說出，代表不是他本人非常關注台灣，就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郭婉容過去曾擔任經建員會副主委、中央銀行副總裁，1988年由時任總統李登輝任命為財政部長，也是台灣政治史上的第一位女性部長，至1990年轉任經建會主委。圖／報系資料圖庫

▌李在明：外交思維狹隘與不成熟？

2022年南韓總統大選前，時逢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李在明在電視辯論會上說道：

「一位才剛從政六個月的『新手』政治人物成為總統，北約原本不讓烏克蘭加入，他（指澤倫斯基）卻公開宣示要加入北約，刺激到俄羅斯，結果造成衝突。當然，俄羅斯侵犯主權與領土的行為應受指責，得強烈譴責才是。但這個清楚的例子也明示，外交的失敗會直接招致戰爭；而這場戰爭，對經濟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不言而喻。」

由於疫情影響民生，加上房價高漲，當時媒體與選民多半將目聚焦在經濟上，外交安保議題，反而未若以往受到重視，但李在明的這番發言，還是很快引發討論。保守派立刻發動猛攻，指責李在明檢外交思維非常狹隘與不成熟，將澤倫斯基與普丁「各打五十大板」，明顯是假中立之名行偏袒俄羅斯之實。

最後，尹錫悅以0.7%的極小票差，擊敗對手李在明，當選總統。但很快地，第一夫人金建希的炒股爭議又浮上檯面，接連被媒體挖出內幕。只是檢調卻異常地對她沒有展開任何行動，反而是追查這起事件的幾家媒體，接連遭檢調扣押搜索。業界和法界都有不少人認為，這是因為尹總統過去曾是檢察總長，所以還能對檢調發揮影響力，盡可能淡化對自己與家人不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