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台111天暗潮：日本如何面對中國艦隊常滯的「尖閣問題」？

2020/08/12 陳威臣

美國衛生部長阿薩爾（Alex Azar）與日本前首相森喜朗，陸續訪問台灣，加上港府開始以國安法為由逮補多名民主派人士，讓東亞局勢受到國際矚目；不過日本近期關注的焦點之一，是8月16日中國即將解除東海的漁業限捕令，屆時可能會出現大批漁船進入日本領海，這對目前多變混亂的情勢來說，讓日方感受到莫名的壓力。

事實上，中國海警船早已在釣魚台群島（日方稱為「尖閣諸島」）附近徘徊多時，並三天兩頭就闖進領海，讓日方苦不堪言，雖然日本海上保安廳在8月3日接受日媒採訪時表示，原本在前一天仍有四艘中國海警船在釣魚台群島周邊海域，但已經駛離；日方認為可能是為了躲避今年第4號颱風哈格比有關。

不過這次中國海警船持續滯留釣魚台海域的時間，自4月14日開始直到8月3日離開為止，長達111天，創下史上最長紀錄，其中有多次進入日方宣稱的12海哩領海內，甚至追逐在附近作業的日本漁船，對比中國過去的動作來得更大更明顯，也讓日方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即便目前中國海警船已暫時撤離釣魚台海域，並不清楚何時會再重返，但長達一百多天滯留的狀況，卻是極大的示警——這表示中國除了南海之外，也將釣魚台列入與日本對抗的標的之一。而且這次的行動，是在4月初日本因武漢肺炎（COVID-19）疫情延燒，暫緩邀請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以國賓身份訪日後展開，對日本而言頗有「回敬」的意味。

▌日本防衛白書：中國海上威脅升高

事實上日本自2018年開始，每年公布的《防衛白皮書》（日文稱為「防衛白書」），即針對釣魚台周邊情勢多所著墨。今年度令和2年版（2020）的《防衛白皮書》已在7月21日公開，內容對於中國威脅有相當多的篇幅，尤其是中國海警——除了詳述2018年中國政府將海警編入武警系統，並改由中央軍委指揮外，也詳細比較了中國海警與日本海上保安廳的艦隊實力。

根據今年度的《防衛白皮書》，在2012年時，海上保安廳超過1,000噸的船艦數量有51艘，同年中國海警僅有40艘，明顯的是日方仍具優勢；不過到了2014年，中國開始大量建造大型艦隻，因此日方擁有54艘超過1,000噸的船艦，但中國已有82艘，日本的海保艦隊已開始落後中國。

雖然此時日本已明顯感受到威脅，因此開始建造新的大型巡視船，在2019年時增加12艘1,000噸級以上的船艦（累計共66艘），不過中國服役的數量更是驚人，已達到130艘，根本超過一倍以上；在中國極具優勢的情況下，也開始以進入釣魚台水域的方式對日方施壓，此時可看出日本已是力不從心了。

令和2年版（2020）的《防衛白書》已在7月21日公開，內容對於中國威脅有相當多... — 令和2年版（2020）的《防衛白書》已在7月21日公開，內容對於中國威脅有相當多的篇幅。圖／日本《防衛白書》

圖為日本防衛相河野太郎與今年度的《防衛白書》，強調中國軍事威脅的升高，對此中國外... — 圖為日本防衛相河野太郎與今年度的《防衛白書》，強調中國軍事威脅的升高，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反擊：「這不是白皮書是黑資料，中國維持一貫和平主張。」圖／ANN

▌主權爭議複雜，但不影響台日漁業

釣魚台群島的主權爭議相當複雜，自從1970年開始，除日本實質管轄外，包括台灣與中國均宣稱釣魚台皆屬自身的領土，不過當年中國的鎖國政策影響，釣魚台過去幾乎都是日台兩國爭執的焦點，尤其是漁場爭奪。

由於過去當地海域一直是蘇澳漁民的傳統漁場，在美軍統治沖繩期間，基本上美軍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台灣漁民並沒有遭遇太多阻礙。但美軍將沖繩歸還給日本之後，海上保安廳將西南海域規劃了第11管區，就成了台灣漁民與海保的對抗，雙方經常你追我跑，跑贏了就沒事，倒霉的就被逮被關被罰錢。

1996年日本國會批准聯合國海洋公約之後，更加嚴格執行釣魚台周邊海域的取締作業，因此台灣漁船更難以在當地進行捕撈。2008年發生聯合號海釣船事件，導致台日雙方關係緊張，2012年日本決定將釣魚台國有化，以解決相關爭議，還為此發生台灣海巡署與日本海保對峙，然後中國海警也來插花的狀況。

此次事件之後，台日雙方決定持續展開自1996年開始的漁權談判，並於2013年4月10日達成協議，簽訂「台日漁業協議」，將釣魚台主權擱置，雙方進行當地海域的漁業合作，協議實施後雙方基本上在當地海域是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中國開始介入。

聯合號海釣船事件：2008年6月10日聯合號海釣船（CT3-5816）遭日本海上... — 聯合號海釣船事件：2008年6月10日聯合號海釣船（CT3-5816）遭日本海上保安廳的甑號巡視船撞擊而沉沒，事件引發日本與中華民國的釣魚台主權糾紛。圖／報系圖庫

今年4月中開始，中國海警船不斷出現在釣魚台周邊海域，還意圖驅趕在當地海域作業的沖繩漁船，這讓沖繩當地的漁民相當不滿，石垣市議會因此在6月時，決議將釣魚台所屬的區域地名「登野城」，更名為「登野城尖閣」，並於10月1日正式實施，意即這個地名包含著尖閣諸島（釣魚台群島）的範圍。

這個動作掀起了一些波瀾，台灣的宜蘭縣議會不滿日方更名，因此也將釣魚台的地名，更改為「頭城釣魚台」作為反制，不過石垣市則稱改名的動作並非針對台灣，而是因不滿中國，至於台灣方面變更名稱，日方則說沒有意見，且日本台灣交流協會更表示台日漁業協議完全沒有影響。

可以說即便更名事件讓台日雙方有些許的摩擦，但事實上對於雙方的漁業合作等，並不會造成後續效應，加上中國意圖以這次事件，聯合台灣內部統派人士進行保釣，最後遭台灣政府阻止而無法得逞，也可看出台日間的默契。

圖為台灣的保釣船。更名事件讓台日雙方有些許摩擦，但事實上對於雙方的漁業合作等，並... — 圖為台灣的保釣船。更名事件讓台日雙方有些許摩擦，但事實上對於雙方的漁業合作等，並不會造成後續效應。圖／歐新社

▌日本的底線不會退讓

然而台日的友好，看在中國眼中自然是嫉妒眼紅，這從中國小動作不斷即可看出。只是近幾年美中貿易戰之後，中國急欲拉攏日本，因而雙方關係有逐漸轉好升溫的趨勢，中國也就減少在釣魚台活動，轉往南海地區擴張。直到今年因武漢肺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將中國列入威脅目標，進而影響到原本的日中關係，而中國突然自4月開始將壓力施加在釣魚台，更讓日本是苦不堪言。

對日本來說，釣魚台是日本與周邊國家如俄羅斯的北方四島、以及韓國的獨島（日方稱竹島）等領土爭議之中，唯一實質控制的地方，也因此在釣魚台的問題上，日本的立場其實是不可能退讓。原本跟台灣之間的爭議，在解決漁權問題之後可以說暫告一段落，沒想到途中殺出了中國這個程咬金，而且手段更加粗暴，也讓釣魚台問題複雜化。

就在中國因颱風撤回原本部署於釣魚台海域的海警船，讓日本得以喘一口氣後，日媒《產經新聞》卻爆料指出，中國準備在8月16日解除東海捕魚禁令後，將可能會有大量的漁船前往釣魚台捕魚，而且中方除了將派遣中國海警船隨同之外，還直接向日本發出訊息：

日方沒有資格干涉。

由於此舉不但會讓海上保安廳疲於奔命，將造成現有日本實質支配的態勢崩解，進而成為日本政府的危機，更何況哈格比颱風一走，中國海警船在8月9日又出現在釣魚台海域，並進入「領海」一個多小時，是今年的第18次。此外，《產經新聞》也指出，在中國海警船入侵釣魚台海域時，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飛彈快艇與護衛艦，也跟著接近附近的海域，根本是同步作戰。

對於中國的底線挑戰，日本由官房長官菅義偉在11日重申一貫立場：無論是歷史上或是國際法，釣魚台都是日本的領土，而且也是由日本所實質管轄。菅義偉也強調，中國海警船入侵釣魚台領土，已是「非常嚴重的事態」。

中國準備在8月16日解除東海捕魚禁令後，將可能會有大量的漁船前往釣魚台捕魚。圖為... — 中國準備在8月16日解除東海捕魚禁令後，將可能會有大量的漁船前往釣魚台捕魚。圖為中國海警船。圖／路透社

圖為日本的出雲號。菅義偉強調，中國海警船入侵釣魚台領土已是「非常嚴重的事態」。 ... — 圖為日本的出雲號。菅義偉強調，中國海警船入侵釣魚台領土已是「非常嚴重的事態」。圖／路透社

雖然這樣的發展是否會真實發生，仍有待後續的觀察，不過今年的《防衛白皮書》中，就有針對這類「海上民兵」行動進行分析。此外，針對解放軍與中國海警的入侵行動，日本也進行周邊的自衛隊整編，除了2016年在與那國島成立「陸自沿岸監視隊」之外，2019年在宮古島新編「陸自宮古警備隊」，更在今年2020年3月，將陸自第7高射特科群及第302地對艦飛彈中隊，移防至宮古島。

當然2018年所成立的陸自水陸機動團，更是針對島嶼防衛與奪回作戰之用；同時為了增加快速應變的能力，日本還向美國採購17架V-22魚鷹式傾斜旋翼機，以及58輛AAV7兩棲突擊載具，這些都是為了要盡可能防止中國突如其來的軍事行動。

防衛大臣河野太郎不但在8月6日的記者會時，稱釣魚台一旦受到威脅，日方將會「採取必要的行動」，8月8日更是前往宮古島，視察今年3月才移防至宮古島的第302地對艦飛彈部隊，除慰勉駐地自衛隊員之外，也對記者表示：「8月中開始，將有可能是中國海警船與中國漁船大量出現的時刻」，這也證明日方相當重視接下來中方的行動。

只是在疫情嚴峻的時刻，中國企圖以疫謀霸，和平許久的日本在面臨如此嚴重的威脅時，又將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值得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