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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拉的崩潰時刻?見證土耳其「愛國情操」大噴發

2018/08/15 陳琬喻

貶值的里拉就和剃掉的頭髮一樣,回不來了? 圖/美聯社
貶值的里拉就和剃掉的頭髮一樣,回不來了? 圖/美聯社

土耳其里拉從上周五開始急速貶值,在短短不到一個星期內,里拉的跌幅最多高達20%,是2001土耳其經濟危機以來,最慘的一次重擊,美元兌里拉的匯率甚至一度跌破7里拉,讓全國人民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問:土耳其怎麼了?

引發這次里拉劇烈跌幅的主要原因,是目前土耳其與美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而兩國交惡的導火線則是一位名叫布朗森(Andrew Brunson)的美國牧師。土耳其政府認為布朗森與葛蘭組織有所往來,在2017年8月時,指控他涉嫌幫助葛蘭組織策動2016年的政變,二度逮捕布朗森。美國總統川普上台後,積極遊說土耳其釋放布朗森,但土耳其的態度始終強硬,川普眼看政治遊說沒有效果,便改以經濟制裁來逼迫土耳其服從。

於是8月初開始,川普宣布:決定將對土耳其實施「經濟制裁」。消息一出,原本就容易受到國際情勢影響的里拉開始急速貶值,速度之快不僅讓土耳其人心慌,更連帶影響全球的經濟;10日,川普趁勝追擊宣布:由於里拉貶值,美國將調整從土耳其進口的鋼鋁關稅,分別調漲50%和20%。

短短不到一個星期,里拉的跌幅最多高達20%,是2001土耳其經濟危機以來,最慘的...
短短不到一個星期,里拉的跌幅最多高達20%,是2001土耳其經濟危機以來,最慘的一次重擊,美元兌里拉的匯率甚至一度跌破7里拉,全國人民人心惶惶。 圖/路透社

美國揚言要制裁土耳其後,土耳其總統厄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先是安撫民心,表示美國與土耳其間打的是心理戰,土耳其不會屈服,也不會認輸,並一如往常地號召民族主義,呼籲民眾「把美金存款或是黃金存款拿出來,兌換里拉」,以抑制里拉貶值。他甚至表示:

美國手中有美元,我們有人民與真主阿拉!

試圖激起土耳其人民的愛國心,齊心對抗美國。

那麼,在里拉瘋狂貶值的當前,人民真的有將愛國心「變現」,出手兌換美元救里拉嗎?

「美國手中有美元,我們有人民與真主阿拉!」圖中為厄多安。 圖/美聯社
「美國手中有美元,我們有人民與真主阿拉!」圖中為厄多安。 圖/美聯社

土耳其發展商人與創業者協會(TÜMKIAD)首先在13號時以行動支持土耳其,表示所有的協會成員共同兌換了300萬美元(折合約9,240萬台幣),希望拋磚引玉,吸引更多民眾在此時對里拉伸出援手。也有些土耳其出口公司,向貿易夥伴要求不再以美元,而是改採歐元結算的付款方式。

在土耳其人的觀念裡,國家有難,全民有責。面臨里拉崩潰危機,土耳其人民並不太指責執政黨或是厄多安,而是歸罪於那個一向覬覦土耳其的美國。在匯率劇烈變動的現在,如有投機者想靠美元撈一筆,更會遭到社會輿論的抨擊:

這些投機客不配當土耳其人!國家有困難,居然還在意那幾十里拉的利益!

土耳其的在野黨們也都在里拉危機一開始時就表態,將會給予土耳其政府所有需要的協助,槍口一致對外。

「這些投機客不配當土耳其人!國家有困難,居然還在意那幾十里拉的利益!」 圖/美聯...
「這些投機客不配當土耳其人!國家有困難,居然還在意那幾十里拉的利益!」 圖/美聯社

雖然土耳其人民不將里拉的崩盤怪罪到厄多安身上,但在這次里拉危機中,不論反對派或是支持派都對一名官員不滿,他就是厄多安新任命的財政部長——阿爾巴伊拉克(Berat Albayrak)——他同時還有一個重要的身分,那就是「厄多安的乘龍快婿」。

早在厄多安在公布內閣名單時,多數民眾就對阿爾巴伊拉克出任財政部長感到反彈,他們認為阿爾巴伊拉克對於經濟與財政實務一無所知,只是厄多安為了控制土耳其的財政政策,才內舉不避親地任命自己的女婿。

10號當天,阿爾巴伊拉克原本預計在早上11點時發表土耳其的新經濟模式,強調央行的獨立性等措施試圖挽回市場信心,但卻臨時以厄多安同時也在發表談話為由,將會議延至下午兩點半舉行。會議的突然延期導致美元兌里拉匯率再次跌破6字頭,不少人批評阿爾巴伊拉克面對國家經濟問題的態度不夠謹慎,沒有把國家的危機放在第一位。

財政部長阿爾巴伊拉克被土耳其人民叮得滿頭包,不少人批評他面對國家經濟問題的態度不...
財政部長阿爾巴伊拉克被土耳其人民叮得滿頭包,不少人批評他面對國家經濟問題的態度不夠謹慎,沒有把國家的危機放在第一位。 圖/美聯社

任命女婿當財政部長,是厄多安總統新任期的爭議任命。圖為2004年的「厄多安嫁女兒...
任命女婿當財政部長,是厄多安總統新任期的爭議任命。圖為2004年的「厄多安嫁女兒」,從左至右:阿爾巴伊拉克(女婿)、艾斯拉(女兒)、埃米內(太太)與厄多安。 圖/美聯社

在這次里拉貶值危機中,土耳其央行的動作也額外引人注目。過去,厄多安一直試圖插手央行的貨幣政策,並認為只有降息才能解決里拉貶值的問題,因為土耳其需要國外熱錢的投入,而降息可以增加市場投資意願,但在面對貨幣問題上,土耳其央行則總是與厄多安唱反調。

總統大選前,央行就曾升息以抑制里拉的貶值幅度,央行認為土耳其的經濟尚不健全,貿然地降息可能會引發里拉全面的崩盤。這次央行採取的手段是在第一時間穩固各界信心,表示不論各家銀行需要多少外幣或是里拉,央行都可以提供。接著更是調降存款準備率,將不論期限的所有存款準備率調降250個基點,3年內到期的非核心外債準備率調降400個基點,並表示央行的政策等同於向市場釋出100億里拉、60億美元,和約30億美元黃金的流動性。

在央行的滅火下,14日時土耳其里拉已有明顯止跌回升的趨勢,阿爾巴伊拉克也預計在16日親上火線,與投資人進行視訊會議,希望能夠提升土耳其市場信心,穩定里拉幣值;此外,俄羅斯與卡達也表示要與土耳其結成聯盟,站在土耳其這邊——卡達甚至表示將加大對土商品的進口量——對土耳其來說,與周遭國家結盟以對抗美國,亦是舒緩目前經濟壓力的方法。

在土耳其經濟危機的近期,許多奢侈品因里拉匯率暴跌而間接「打折」,這也吸引了不少阿...
在土耳其經濟危機的近期,許多奢侈品因里拉匯率暴跌而間接「打折」,這也吸引了不少阿拉伯油國「大媽團」,前來土耳其掃貨拼經濟。 圖/美聯社

雖然里拉貶值危機趨緩,但土美卻依然關係緊張。川普在推特上直言:「美國現在與土耳其的關係十分惡劣」。面對美國直接的挑釁,厄多安則在14號發表談話,要求民眾抵制美國的電子產品,他表示:

他們有iPhone,我們可以改買三星,或是土耳其國產的Venus和Vestel手機!

事實上抵制運動能夠為美國帶來的影響有限,厄多安主要的用意仍是激起土耳其人民的愛國心,以及加強市場信心。

「他們有iPhone,我們可以改買三星,或是土耳其國產的Venus和Vestel...
「他們有iPhone,我們可以改買三星,或是土耳其國產的Venus和Vestel手機!」但事實上,厄多安過去也是蘋果的長期愛用者。 圖/厄多安官網

面對來勢洶洶的美國,厄多安強硬的態度雖為土耳其帶來里拉崩盤危機,但大多數民眾仍支持厄多安的做法。土耳其人認為,早從鄂圖曼後期開始,列強覬覦這片土地的想法是眾人皆知的事。面對美國等其他國家的野心,土耳其更是需要一個絕不會低頭的領導者,因為一旦讓步,便有可能造成無法回復的傷害。

就像我的一位土耳其朋友在這次里拉危機時向我提起的:

美元鈔票上有著『我們相信上帝』(In god, we trust)的字樣。我們與美國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將這句話印在鈔票上,我們則是印在心上。

土耳其民眾大多認為,厄多安強硬的態度維護了人民的自尊心,對於厄多安的「愛國牌」仍願買帳。但愛國心噴完之後,里拉危機與土美關係又該如何真正解套呢?

但愛國心噴完之後,里拉危機與土美關係又該如何真正解套呢?圖為2017年的聯合國大...
但愛國心噴完之後,里拉危機與土美關係又該如何真正解套呢?圖為2017年的聯合國大會晚宴中,厄多安(左)與川普(中)的交頭接耳,以及一旁忙著進食的文在寅(右)。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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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琬喻

政大土文系畢業,目前在土耳其Gazi大學攻讀國際關係碩士。歡迎對土耳其感興趣的人,來《玩美土耳其》 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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