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迪雅巴克：土耳其東部的工人黨戰火

2016/01/20 陳琬喻

從去年11月份開始，土耳其政府在東部城市迪雅巴克（Diyarbakır）展開一連串打擊庫德工人黨（PKK）的行動，希望掃平當地的工人黨勢力；但土耳其軍隊開始與工人黨作戰後，每天出現在電視新聞上的，卻都是軍人或警察在前線陣亡的消息。死傷無盡，但土耳其政府的強硬行動，真的有助於解決工人黨問題嗎？

面對政府軍的打擊行動，工人黨則以定時炸彈、隨機攻擊軍警用車來反擊。衝突中，當地民房幾乎無一倖免，在迪雅巴克市的蘇爾區（Sur）中，甚至找不到一間沒有彈孔的房子。而當工人黨的也發動反擊後，土耳其政府也在幾個特定城市頒布了「限制外出令」（sokağa çıkma yasağı）：政府的用意是為了保護當地平民，避免在混亂中遭受池魚之殃，但限制外出令也使得商業活動、各機構的行政停止運轉，當地居民生活大受衝擊，並引發土耳其東部其他省份的民眾不滿，因而出現多場由土耳其親庫德族政黨——人民民主黨（HDP）——所主導的抗議活動。然而，這些抗議活動卻遭警方強力鎮壓。

許多土耳其人認為，人民民主黨的抗議行為是「為反對而反對」，目前正值「非常時期」，在國家穩定與平民安全之前，某些「維穩」手段雖限制了人民的自由，但卻為必要之惡。於是，隨著此次的軍事行動，在壓制工人黨之外，國內的不信任，也再進一步劣化本已緊張的土－庫關係。

在衝突前線的迪雅巴克省，部分城市目前猶如死城，政府與工人黨間的戰火，讓許多平民選擇搬離家鄉，投靠其他城市的親戚；而那些沒有辦法逃走的人民，只能被困在家中，等待軍隊的糧援。電視新聞報導，當地居民要出門拿軍隊給的食物及日常生活用品時，都必須手持白旗，戰戰兢兢地步出家門。而不出門，也不代表絕對安全，就算待在家中也可能會受到流彈的無妄之災。美國《時代》雜誌記者漢娜史密斯（Hannah Lucinda Smith）表示，蘇爾區的情況就如同「敘利亞內戰剛開始時一樣」，在她眼裡，迪雅巴克已經成為戰爭區域了。

土耳其東部居民以庫德族居多，那麼以親庫德族聞名的人民民主黨，對於當地庫德族的演前水深火熱，又有什麼看法呢？人民民主黨認為「限制外出令」是違反人權的法令，並向歐洲人權法院提出申請，要求土耳其政府賠償當地居民的財產及精神損失。人民民主黨的訴求一直都是「以和平解決問題」，強調絕對反對政府「非和平」的行動。他們認為，政府的軍事行動不但無法解決工人黨問題，反而會為人民帶來更多傷害。

2015年12月底時，人民民主黨黨主席德米爾塔什（Selahattin Demirtaş），曾在迪雅巴克的一場民主會議上提出成立「庫德自治區」的想法。對人民民主黨來說，土庫問題解決的唯一方法，就是互不干涉，讓庫德族獲得最高的政治權力。

但人民民主黨的政見，對於土耳其政壇來說或許仍過於「激進」——果然，德米爾塔什的「自治說」一出，馬上就引起其他政黨的反彈。在野的共和人民黨（CHP）表示，他們不贊同德米爾塔什的言論，但不論什麼樣的問題，都應該坐下來、尋求和平的方法解決，而這個討論的場域就是國會。執政的正義發展黨（AKP）則強力譴責德米爾塔什的行為「相當於是叛國罪」，並要求取消人民民主黨國會議員的言論免責權。但就取消言論免責權一事，執政黨沒有得到其他在野黨的支持，共和人民黨表示，如要取消，就應該不分你我、不論黨派地取消所有國會議員的言論免責權，同時也揶揄，到時候執政黨要面對的刑責可能比人民民主黨還多。

在土耳其東南部大城——凡城（Van）——參與造勢活動的人民民主黨黨主席德米爾塔什... — 在土耳其東南部大城——凡城（Van）——參與造勢活動的人民民主黨黨主席德米爾塔什。針對土耳其的庫德問題，德米爾塔什曾認為，應慎重考慮「增設庫德人自治區」，以作為土耳其－庫德人衝突的最終解。圖／路透社

哀悼罹難親族的迪雅巴克市居民。在衝突前線的迪雅巴克省，部分城市目前猶如死城，政府... — 哀悼罹難親族的迪雅巴克市居民。在衝突前線的迪雅巴克省，部分城市目前猶如死城，政府與工人黨間的戰火，讓許多平民選擇搬離家鄉。圖／美聯社

在東南部舍爾納克市（Sirnak）集結的庫德工人黨部隊。此次對工人黨的行動中，土... — 在東南部舍爾納克市（Sirnak）集結的庫德工人黨部隊。此次對工人黨的行動中，土耳其政府也發現到，工人黨的武裝實力有大幅增強的現象。圖／美聯社

當在安卡拉主政的各黨忙於口水戰之時，迪雅巴克的居民、軍警甚至採訪記者的生活仍在恐懼之中。當地民房除了彈痕累累外，許多房子牆壁上都被挖出一個大洞，以便工人黨能快速穿越，達到游擊戰的突襲效果。而土耳其軍人們也必須地毯式地搜索大街小巷，因為每條路、每個石頭後面都可能藏有炸彈。

此次對工人黨的行動中，土耳其政府也發現到：工人黨所持有的武器數目，與以往相比增加很多，甚至也有能將直升機擊落的精密飛彈。但究竟工人黨是如何得到武器與資金？又是從哪裡學會操作這些複雜的先進武器呢？

許多人將矛頭指向政府在2011年開始的「解決歷程」（Çözüm Süreci）政策：當時政府試圖與工人黨對談，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工人黨問題。工人黨的創立者鄂嘉蘭（Abdullah Öcalan）也承諾，在和談後，與土耳其間長達30年的衝突會告一段落；但解決歷程政策不但沒有帶來和平，反而讓工人黨有機會壯大自己，導致現在政府軍的作戰如此困難。

不論是之前象徵和平的解決歷程，或是目前的軍事行動，對於解決工人黨問題都沒有顯著的成果。所有的土耳其人都希望，土東的衝突可以早日落幕，不要再有軍警犧牲，當地居民的生活也能重回軌道。而許多還留在當地的庫德人表示，他們支持和平，渴望和平，不過對於目前的困境，也只剩下無止盡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