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民記者下崗的格鬥家？陳秋實「武漢消失601天」後重新現身

2021/10/01 轉角24小時

為追查武漢疫情真相、而從此下落不明的律師陳秋實，原本外界認為踩到中共國政府紅線的... — 為追查武漢疫情真相、而從此下落不明的律師陳秋實，原本外界認為踩到中共國政府紅線的陳從此消聲匿跡，沒想到在9月30日晚間，無預警現身於「北京格鬥狂人」徐曉冬的YouTube直播現場。圖為陳秋實與徐曉冬，兩人手上為巴西柔術的紫帶。圖／徐曉冬

【2021. 10.01 中國】

從公民記者下崗的格鬥家？陳秋實「武漢消失601天」後重新現身

「從武漢人間蒸發601天之後，重新現身的陳秋實，還是『同一個人』嗎...？」因為追查武漢疫情真相、而從此下落不明的律師陳秋實，原本外界認為踩到中共國政府紅線的陳從此消聲匿跡，沒想到在9月30日晚間，無預警現身於「北京格鬥狂人」徐曉冬的YouTube直播現場，在中共十一國慶前夕的敏感時刻，陳秋實沒有要針砭時政，而是宣告一個令眾人極為意外的消息：律師陳秋實將成為一位搏擊拳手，召開慈善格鬥比賽，從此不問社會時事。

然而陳秋實毫無事先徵兆的直播露臉，卻完全不見昔日以公民記者自居、勇敢追查真相的凜然形象，而是極為反常的「虛弱、神情憔悴」樣貌，看似魔幻的人生轉折背後，這段重新現身的影像也顯示了過去一年多以來，陳秋實因為遭到中國官方強制隔離、軟禁監控，身心健康嚴重惡化的受創經驗。而陳秋實也在直播中坦承，自己已經罹患了憂鬱症，透過拳擊來找到生活重心。

在陳秋實人間蒸發之前，曾有輿論懷疑能採訪香港反送中、突破武漢封城入境的陳秋實，會不會其實是中國安排的「大外宣」？然而種種質疑都沒有證據，而且陳秋實高調質疑中央的態度，也讓他的律師執照被吊銷、最後被軟禁失蹤，大外宣的懷疑論也煙消雲散。陳秋實消失的601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今在中共國慶前的現身，又為何會選擇成為寄願於拳的慈善格鬥家？

▌前情提要：〈被遺忘的武漢記憶？從封城到重啟...中國抗疫周年的真相消失〉

在中共十一國慶前夕的敏感時刻，陳秋實無預警現身於「北京格鬥狂人」徐曉冬的YouT... — 在中共十一國慶前夕的敏感時刻，陳秋實無預警現身於「北京格鬥狂人」徐曉冬的YouTube直播現場。圖為國慶現場。圖／新華社

圖為陳秋實在2020年2月4日拍攝的武漢方艙醫院建設工地。圖／陳秋實Twitt... — 圖為陳秋實在2020年2月4日拍攝的武漢方艙醫院建設工地。圖／陳秋實Twitter

現年36歲的陳秋實，過去曾在中國的媒體圈工作，因為參加2014年北京衛視《我是演說家》而為人所知，以其斯文外形、流利口才受到歡迎，靠著參演電視節目和演講逐漸打造出個人品牌。2015年正式成為執業律師後，仍以法律專業的形象在各大媒體露臉。然而看似事業如日中天的陳秋實，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運動爆發後，親身走訪現場了解實況，卻因為陳秋實同情理解抗爭者的立場，而成為中國官方特別留意的「異議人士」。

當時陳秋實以公民記者自居，公開批評中國控制輿論的弊病，結果因此被北京當局限制出境。到了2020年武漢疫情的爆發，同年1月23日武漢宣告封城之後，陳秋實即高調宣布深入武漢現地、調查疫情的真相。突破封鎖進入武漢後，陳秋實又接連發表中國防疫崩潰、隱瞞真相的指控，就在2月6日晚間，原本要前往方艙醫院訪問的陳秋實，預告片發完之後就從此失聯、不知所蹤。

陳秋實人間蒸發事件，在當時已經引起外媒的關注，後來陸續發生有試圖追查疫情真相者，例如方斌、張展等人，接二連三都「被消失」，在在令人懷疑中國官方要「消滅武漢記憶」的輿論管控。陳秋實的母親也對外發聲喊話請求援助，在YouTube、Twitter上不斷透過陳秋實的帳號聲援。

消失的陳秋實到底發生什麼事？從2020年至今時隔將近一年半多，外界都只有各種揣測與謠言，而在疫情屆滿一週年的時刻，陳秋實的遭遇和現況，透過其好友——以武術打假而聲名大噪的「北京格鬥狂人」徐曉冬——輾轉對外透露，得知陳秋實曾一度遭到武漢官方「強制隔離」，並且在2020年10月左右，從武漢被送回老家山東青島，陳秋實的律師執照和護照都被吊銷，同時遭到限制出入與嚴控對外聯繫，被軟禁在青島家中。

根據徐曉冬的說法，陳秋實回到青島之後雖然平安，但身心狀況已經在多重折磨之下，受到嚴重的惡化影響。而幾乎已經不能工作謀生的陳秋實，生活除了靠家中老本之外，也只有朋友的零星接濟而已。

自從陳秋實消失以來，其個人近況的更新和線索，多半透過徐曉冬個人的直播影片來暗示，一年半多以來，徐曉冬仍會時不時略談一下陳秋實的狀況，但多半除了報平安之外常常「欲言又止」，表示為了安全起見無法太過高調，同時多次向關心陳秋實的網友暗示：秋實總有一天會回來。

就在今年2021年的9月30日，也就是中國國慶十一長假的前夕，徐曉冬在晚間9點開了YouTube直播，宣告有重大驚喜消息——消失長達601天的陳秋實，終於再一次公開露臉，現身於徐曉冬的拳館直播現場。久違的熟悉面孔，證明陳秋實依然健在，也讓當場觀看直播的關眾們既訝異又欣然安慰。

但再次露臉的陳秋實，卻已經明顯看出與過往影片中的他截然不同。陳秋實的神情相比過去「公民記者」時期黯淡許多，身形也相對消瘦，說話的語速緩慢、音量與中氣不足，對於曾經以演講說話技術為專業的陳秋實而言，並不是一個「正常發揮」的狀態，看得出被消失期間的身心健康都有受到嚴重影響。

本回的直播現身，陳秋實並沒有再次扮演公民記者或律師角色，而是宣告一個令眾人皆感意外的消息：

陳秋實現在成為了一為拳擊手，並且將要公開舉辦一場慈善搏擊賽。

陳秋實只在直播影片中出現短短一分多鐘，根據他自己的說法，在過去這段期間身心壓力極大，已經罹患了憂鬱症，「但拳擊運動拯救了我」，透過接觸格鬥技的體能訓練，幫助陳秋實熬過這段精神折磨的痛苦。在2020年10月被送回老家之後不久，陳秋實就開始練習拳擊、自由搏擊等，覺得受用無窮的秋實，才因此發心要「推廣拳擊格鬥」。徐曉冬和陳秋實當場預告，正在籌備一場慈善搏擊賽，由陳秋實本人出面參戰。不過賽事宗旨不在技術勝負的高下，而是想藉此話題性公開募款，收入將會全部捐獻給聯合國兒童婦女基金會，預定在今年12月31日跨年夜開打。不過目前還在徵求贊助單位，同時因為陳秋實並非職業格鬥家，現階段也還在公開尋找適合的對手。

這場慈善搏擊既有技術切磋交流的意味，但對於陳秋實個人而言，也確實有一種「寄願於拳」的意義，既是替自己因軟禁監控而受創的身心療傷，也藉此公開的宣傳，找到未來還有機會謀求發展的空間。

但這場拳賽會不會「背景不單純」？令人在意的是，陳秋實有沒有可能只是以拳賽做為幌子，意圖重拾公民記者、針砭時政的角色？又或者陳秋實只是想藉此賣名賺錢？對此陳和徐兩人並不避諱，徐曉冬更是強調「一切合法、愛國」暗示陳秋實的低調妥協。在直播過程中，陳秋實則是意有所指地說到：「我知道今年有很多做生意的朋友，都挺艱難的，各行各業都有面臨一些問題...」

「但是過去事會過去，好日子還會來。」

徐曉冬在影片中表示，「秋實是我朋友，他沒做過任何一件錯事。他做的事，都是為國為民的好事！」但是根據過往徐曉冬的說法，陳秋實的確無法在透過社群媒體發聲，只能轉趨低調，而要能夠在中國境內出入自由、甚至公開露臉，就不能再觸碰中國政府的紅線。徐曉冬知道外界一定很困惑，陳秋實竟然轉型成了格鬥家，徐曉冬的解釋頗耐人尋味：

「但是咱們也要問一下，為什麼連秋實這樣的謙謙君子，要『打拳』呢？——用嘴說不了話的時候，用他媽拳頭說話！這還是你什麼都不行了，你還有一個強健的身體，你還能翻！」

另一方面，在陳秋實現身之後，也有中國網友表示希望另外兩名當初到武漢採訪的公民記者——張展和方斌——可早日重獲自由，唯張展在8月申請保外就醫遭拒，而方斌至今下落不明。

今年37歲，原為律師的張展是最早進入武漢報導疫情的公民記者，她拍攝了當地人滿為患的醫院和火葬場，並發佈到社交平台Youtube和Twitter上，她也記錄了武漢嚴格的封城措施如何影響民眾的生計和生活。

後來，張展於2020年5月被逮捕，自此展開絕食抗議，她的律師表示中國當局曾捆綁其雙手，並以插管逼迫其進食。12月，絕食半年、面容極度憔悴的張展坐在輪椅上出庭受審，當局審判其「尋釁滋事」罪成，判處4年有期徒刑，成為第一位記錄武漢疫情被判刑的公民記者。

「這是審判你的法庭，不是我的！」當時，為抗議此判決，不認罪的張展依然決定繼續絕食。直到今年8月，《紐約時報》報導張展因為絕食，身體狀況極為糟糕：178米高的張展被捕前的體重是75公斤，如今的體重卻不到40公斤。張展的母親邵文俠指出當局不讓她探望女兒，此前近況是：張展在7月31日被送進醫院，家人在8月2日獲准與張展通電，張展在8月11日又被送回監獄。邵文俠也提及：

「她還是堅稱自己無罪，不會正常吃飯。」

因擔憂張展持續惡化的身體狀況，邵文俠也在8月申請保外就醫遭拒，讓外界憂心其遭遇是否最終將如其他異議份子如劉曉波等人，在羈押期間死亡。目前，國際特赦組織和國際記者聯盟在內的45個境外非政府組織，也在8月聯名寫了一封給習近平的公開信，希望當局釋放張展。文內提及：

「若不能立即釋放，可能會導致她死亡。在羈押期間，她一直受到不當對待，這顯然有違1988年中國批准並加入的《聯合國禁止酷刑公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