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慈悲：澳洲470頭「領航鯨大擱淺」的人工鯨落與安樂死賽跑

2020/09/25 轉角24小時

【2020. 9. 25 澳洲】

殘酷的慈悲：澳洲470頭「領航鯨大擱淺」的人工鯨落與安樂死賽跑

「470頭鯨魚擱淺，350頭死亡，88頭返回大海...剩下的可能只得『人道射殺』。」澳洲南部的離島州塔斯馬尼亞，自21日開始西岸就出現總計兩群、一共470頭的破紀錄「領航鯨大擱淺」。儘管澳洲政府與地方海洋志工連日救援，但直到周五上午為止，雖成功救援88頭，但仍有350頭鯨魚死亡。由於本次鯨豚擱淺的密度與數量都過於龐大，為了避免即將開始腐敗的大批鯨屍汙染、或牽動港灣生態變動，澳洲政府也已開始將「救援行動」改組為「死亡善後」，預計最快周末開始就要以掩埋或移屍出海「人工鯨落」來清理海灘。至於目前仍困在淺海沙灘上苦苦掙扎的32頭生還鯨豚，或將以周五為判斷時限，救援團隊希望能再救援20頭鯨魚重返大海，但明顯受傷或判斷難以生存者，只能接受澳洲鯨豚安樂死的實彈射殺。

▌前情提要：〈470隻領航鯨的眼淚：澳洲塔斯馬尼亞的破紀錄擱淺之謎〉

塔斯馬尼亞的領航鯨大擱淺事件，兩批領航鯨分別以270頭與200頭的規模，先後在塔島西岸的麥格里港（Macquarie Harbour）海域擱淺。雖然領航鯨屬於7米以下的小型鯨豚，但本回遇難規模高達470頭，驚人的數量不僅全球罕見，更突破了澳洲的觀測紀錄。因此澳洲生態保育部（DBCA）、鯨豚救援專家與鄰近社群的海洋志工，無不積極動員，試圖在黃金搶救時間裡拚全力搶救倖存鯨魚重返大海。

然而鯨豚救援，原本就是困難度極高、失敗難免多於成功的艱鉅任務，再加上本回擱淺數量遠超過塔斯馬尼亞州所能動員的人力。因此在疫情封鎖阻礙外州志工專家增援進度，以及潮汐與夜間暫停的淺海救援障礙下，直到25日上午為止，470頭領航鯨裡已知有350頭死亡。

「大家都盡力了，這樣的結果已經超出我們原本的預期。」

參與並指導本次救援行動的澳洲野生動物專家卡林翁（Kris Carlyon），仍感欣慰地向澳洲公視《ABC》表達了對救援志工團的勸勉，因為在連日的搶救之下，目前已知至少88頭領航鯨平安返回大海，「如果幾天前你告訴我最終還能有88頭鯨魚獲救，那我大概會大大地鬆一口氣、並認為這是美好的奇蹟。」

在過去幾天內，各種小型汽艇與救援志工，不斷地穿梭在麥格里港周邊試圖安撫、保濕、並確保倖存領航鯨的健康狀況。在鯨豚的健康狀態與擱淺的水位位置允許下，眾人才會把受困的鯨魚送上吊掛裝備，並由汽艇慢慢地帶至深水海域野放。

根據居民志工的敘述，由於領航鯨是一種高度社會化與群聚生活的鯨豚，因此帶頭的鯨豚如果迷路擱淺，很可能整群家族都會連帶受困；但也因為群體的互動羈絆極深，沒擱淺的家族鯨豚也都一直徘徊在鄰近海域不離去。

「我們見到的景像令人動容卻心碎。」救援志工薩曼（Sam Thalmann）對《法新社》表示，「周邊海域仍有許多鯨魚徘徊穿梭，他們彼此發聲共鳴溝通，我們完全看得出鯨魚家族之間的羈絆有多麼深切。」

專家表示，由於洋流、地形或魚群季節性遷徙的關係，澳洲南岸與紐西蘭沿海，過往一直都是鯨群易發擱淺的「事故熱點」。儘管一口氣陸續有470頭鯨魚上岸，是極端罕有的情況；但類似的擱淺事故，其實算是「自然意外」——就算「揣測」可能與海洋溫度、魚群生態與近海海洋工業干擾...等有所相關——但目前專家並不能有效解釋：為什麼鯨魚會集體擱淺？為什麼容易發生在塔斯馬尼亞？又為什麼特別是那麼大的集體數量？

澳洲生態局表示，在連日的全力搜救後，當局已協調了接班團隊，要在星期五與前線救援組換班；但除了350頭死去的鯨屍外，直到25日清晨都還有32頭鯨魚在淺灘上殘喘——根據團隊判斷與推敲，現場救援組應有能力可在周五繼續救出其中「至多20條鯨魚」返回大海；但體能狀況較差的另外12頭，或者是返航失敗的其他鯨魚，則可能將以周五為限，接受人道射殺的「安樂死程序」。

根據澳洲生態局的擱淺鯨豚救援規定，「野放鯨豚重返大海」雖是保育團隊的第一優先，但在受困鯨豚遭遇明顯且難以復原之外傷、生理或情緒出現不可平撫的激動反應、新生鯨魚年紀過小不可能獨自野外生存、或者是鯨魚體能與健康狀態已不具備就地野放的可能時....在此等狀況之下，生態局救援團隊應以人道同情、動物福利、避免不必要痛苦延續的判斷下，以制式獵槍射殺當事鯨魚實施「安樂死」。

儘管在一般狀態下，人類對於安樂死的普遍認知，多是以「無痛無傷」的藥物注射為主；但岸上擱淺的鯨魚卻是體積龐大、大腦發達，且不適合於離開水中生活。因此在多重研究與判斷下，澳洲才會規定用特制獵槍來精準射殺小型鯨豚，以達成快速、有效、終止疼痛與不安的安樂死目的。

「綜合判斷，獵槍射殺是最人道的擱淺鯨豚送行方式。」根據澳洲生態部的程序規定，鯨豚擱淺的應變團隊都必須專精安樂死程序——之中，身長7米以下的小型鯨豚，唯走獵槍射殺程序；7米以上的中大型鯨豚，則得視鯨魚品種、大小、年齡與狀況，施以小型炸彈、或特定化學藥劑來達成人道死亡之目的。

規定程序中，執行官員必須以兩人為一組，持特殊規格的溫徹斯特.300或.308口徑獵槍，於近距離內將目標鯨魚翻正，並站在鯨頭身前以45度斜角瞄準鯨魚背部「噴氣孔」的後方位置射擊，以求子彈能直接貫穿鯨魚後腦中樞，在感到痛楚之前結束擱淺鯨魚的痛苦。

用真槍實彈射擊鯨魚頭部的作法，雖於行動敘述上時常引發爭議。但澳洲生態部也對當事生物情緒、執行者心理回穩、與相關社會處置細節，有著鉅細靡遺的規定。像是「射擊安樂死」的過程至少兩人一組；在鯨魚出現激動反映時不得執行行動；可能的話行動周邊必須先隔離民眾圍觀目擊，但如果鯨魚痛苦狀態明顯且有持續性痛苦的話，則以鯨魚福利為優先。

直到25日上午為止，麥格里港周邊已有4頭受困鯨魚遭到安樂死；如果周五的救援行動不如預期，預計從周末開始則將擴大「人道射殺」的適用目標——儘管此舉確實像是讓救援團隊與安樂死的期限「相應賽跑」，但終極的任務設定，仍是希望避免遇難鯨魚遭遇過長的無謂痛苦。

除了剩下32頭受困生還鯨魚的處境外，死在淺灘上的350頭領航鯨屍體，也成為澳洲政府下一步「清場項目」。指揮團隊表示，雖然鯨魚擱淺是「自然事故」，但死亡規模過大、且散步密集於淺海的領航鯨大擱淺事件，卻可能因後續的鯨屍腐敗、標移，而衍生出難以收尾的「自然汙染」。

由於泡在海中的鯨屍在腐敗後會膨脹、漂浮，超過350具、每頭將近一噸重的「漂浮鯨屍」，恐將對麥格里港的沿岸船運交通造成安全威脅。除此之外，大量鯨屍腐敗的滲出，也可能減少周邊淺海的含氧量，或吸引鯊魚、或其他掠食者進入海岸，這一方面可能會衝擊在地沿海的既有生態，二方面也可能會引發各種有機汙染的破壞。

目前，澳洲當局已開始籌組「收屍船隊」，並在蒐集、打撈死亡鯨屍的同時，判斷是否需要將其投入特定外海「人工鯨落」，但當局至今尚未確定或公開可能的投放海域位置，僅強調這一方面是依循大自然的生態循環，二方面也是最有效率與相對衛生的安全善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