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已經夠好了：馬修派瑞回憶錄，走過藥物成癮磨難的坦誠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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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朋友、戀人與最糟糕的事：馬修．派瑞回憶錄》（時報，2024）書摘

我有幾次差點死亡，而你摔得越慘，能幫助到的人就越多。（順帶一提，摔得最慘就是直接一命嗚呼。）所以說，當我的生活狀態良好時，我會擔任其他匿名戒酒會成員的助幫人（sponsor），有好幾個人都打來請我幫助他們矯正生活。2001年到2003年那兩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兩年時光——我不僅堅強地保持清醒，還在努力幫助他人。

清醒還有一些其他的正面副作用。在那段清醒時期，我有一陣子是單身，但上了夜店也不會想喝酒——奇蹟降臨到我身上了。我告訴你，在凌晨兩點的夜店裡，沒有比對女人說「嗨，妳好嗎？」的清醒男人更受歡迎了，那兩年應該是我性生活最豐富的時期。

然而，成癮症這種疾病很耐得住性子，你清醒一段時間後，就漸漸不再去參加戒酒聚會了。禮拜五晚上的聚會，我也不是真的非去不可吧⋯⋯！然後當你深深陷入這種思維模式，耐心、強大又捉摸不定的酒精成癮症就會猛然來襲，你突然連一場聚會都不去了，甚至認定自己該瞭解的一切都已瞭然於胸。我現在不必再做這些了。我已經懂了。

成癮者不是壞人，我們就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些而已，可是我們患了成癮症這種疾病。當我感到難受時，心裡就會想：給我一些能讓我開心點的東西吧。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還是很樂意喝酒用藥，但想到可能的後果，我就不再喝酒用藥了——我現在已經是成癮症末期，再繼續下去可能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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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連我這麼自私懶惰的混蛋都能改變了，那無論是誰，都有機會改變自我。祕密就是祕密，不會因為你把它說出去而變得更糟糕。我走到這步田地，感激的言語總會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因為我早就該死去了，卻不知為何存活到了今天。這之中必然存在某種原因，如果沒有原因，那我真的是無法理解命運的安排了。

現在的我，不再像從前那樣半吊子做事了。阻力最小的路太無趣了，傷疤則非常有趣——一個人身心的傷疤，都是在誠實地訴說一段往事，證明了那個人曾經奮戰過，也證明我在拚命奮鬥之後獲勝了。

現在，我有了很多傷疤。

第一次手術完成後，我出院回家，首次在浴室裡脫下上衣，這時我忍不住號啕大哭。身上的傷疤令我心亂如麻，感覺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了。哭了大概半個小時以後，我稍微恢復鎮定，撥了通電話給平常合作的毒販，對方竟然像社工或神父、牧師那樣，問我出了什麼問題，這怎麼想都不像是毒販該說出口的話吧。

三天前，我經歷了第十四次手術——從第一次手術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年。我又哭了。我該學著習慣這件事了，因為未來還會有更多場手術——我永遠不會有痊癒的一天，我的腸胃功能永遠都會和九十歲老頭子一樣差。我做過這麼多次手術，每一次術後都會大哭，沒有一次例外。

但是，我沒再打電話給毒販了。

我的腹部有好多道傷疤，低頭一看就知道我經歷過一場惡戰，而且是自己招致的戰爭。有一次，我在好萊塢參加某個社交活動——幸好他們讓我穿上衣，不對，是堅持要大家穿上衣——馬丁．辛（Martin Sheen）轉過來對我說：「你知道聖彼得遇到想要上天堂的人，會跟他們說什麼嗎？」見我一臉茫然，這位曾任《白宮風雲》總統的男人說道：「彼得會對他們說：『你沒有任何傷疤嗎？』大多數人都會得意地回說：『沒有啊，我沒有傷疤。』這時候彼得就說：『怎麼沒有？你一生中難道就沒有任何值得為之一戰的事物嗎？』」

（馬丁．辛、帕西諾、西恩．潘、艾倫．狄珍妮〔Ellen DeGeneres〕、凱文．貝肯〔Kevin Bacon〕、吉維．蔡斯、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等人，和我同屬一個「名人俱樂部」。這是一種非正式的小圈子，當你在機場或出席什麼活動，看到另一個名人走過來，你們一副互相認識的模樣跟對方寒暄，這時你就是加入了這個名人俱樂部。）

可是那些傷疤，那些傷疤……我的肚子看上去就像中國錯縱複雜的地形圖，而且他媽痛得要命。可惜最近這段時間，我即使吃下30毫克的疼始康定，身體還是不屑一顧。口服藥物已經完全失效了，現在只有用靜脈注射的方式把藥物打到體內，才能稍微改善狀況。我當然不可能把點滴帶回家，所以只能去醫院了。

2022年1月，我身上多了一道6英寸長的切口，被金屬吻合釘固定著。一個受到最糟糕的事「祝福」的人，就是得過這樣的生活。更要命的是，醫院還不讓我抽菸。要我一整天不抽菸，那我不幹出什麼瘋癲的事就很了不起了。不抽菸的時候，我還會增重——我最近胖了太多，照鏡子還以為身後站著另一個人。

當你清醒時，體重就會增加。當你戒菸時，體重就會增加。這就是規則。

至於我呢，我非常樂意和任何一個朋友交換人生——普萊斯曼、比爾科、無論是誰都好——因為他們都不受最糟糕的事折磨。他們的大腦並不想奪去他們的性命，他們也不必花一輩子時間和自己的腦子搏鬥。如果能免去這些煎熬，那我願意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我說這些應該沒有人會信，但這就是我的真話。

還好我現在的生活不再如火如荼。我甚至想大著膽子說，在經歷這所有的磨難之後，我成長了。現在的我更真誠、更真摯，不需要在離開房間前絞盡腦汁，惹得身邊所有人捧腹大笑，只需要直挺挺地站起身、走出房間就好。

也希望自己走出房間以後，不會直接走入壁櫥。

現在的我比從前鎮靜，比從前真實，也比從前能幹。雖然我現在要想在電影裡演個好角色，可能得自己寫了，但我現在也會寫腳本了。我夠好了。我已經超越了「夠好」。另外，我也不必再對著人們作戲了；我已經有所成就，現在是時候好好享受成果了。是時候尋找真愛，還有放下被恐懼追趕的人生，尋找真實的人生了。

我就是我。這樣應該就夠了，其實在從前，這樣也夠了。是我自己不明白這點，現在我懂了。我是演員，是作家。我是人，還是個好人，想帶給自己和別人美好的事物，我也可以繼續為這個目標努力。我仍然存活在這世上，這之中必然有某種原因，而我現在的任務，就是找出這個原因。

那個原因終有一天會揭曉。我不必驚慌、不必緊張。我存在於此，我關心他人，這就已經是答案了。如今，我每天醒來總是感到好奇，我想知道世界會帶給我怎樣的一天，也想知道自己今天會為世界做些什麼。這就足以支撐我走下去了。

我想繼續學習、繼續教學，這是我對自己遠大的期許。而在達成那些目標之前，我也想歡笑，想和朋友歡樂共處，想和自己瘋狂愛著的女人做愛，想要成為父親、讓父母為我感到驕傲。

現在的我還熱愛藝術，開始收藏藝術品了。我在紐約一場拍賣會買到一幅班克西畫作，當時是透過電話將它買下的。我從沒見過班克西本人，不過我希望能讓他知道，假如我家不幸失火，我一定會先去搶救那幅班克西畫作。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乎這些。（不對，他可能會想要親自點火燒了那幅畫吧。）

我這輩子達成了許多成就，可是前頭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去做，每天想到這些，我就躍躍欲試。我是個來自加拿大的孩子，童年所有的美夢都成真了——只不過，那些夢想都錯了。我沒有放棄，而是改變方向，找到了新的夢想。

我隨時隨地都在發掘新的夢想，它們就存在美景之中、谷地之中、陽光灑落時海浪閃爍不定的金邊之中……正是如此。

當一個人為另一人做了善事，我就能看見上帝的存在。可是啊，你自己都沒能擁有的東西，又怎麼可能送給別人呢？所以我每天都努力精進自我，當別人需要我幫忙時，我就已經把自己打理好了，可以完成我們所有人降生於世上的使命——我們的使命很簡單，那就是幫助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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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戀人與最糟糕的事：馬修．派瑞回憶錄》

作者：馬修．派瑞（Matthew Perry）

譯者：朱崇旻

出版社：時報

出版日期：2024/04/02

內容簡介：在這個唯有他能講述的、超乎尋常的故事中，馬修更以他獨有的真誠、幽默與溫暖親切口吻來述說一切。他毫無保留地揭露育養他（卻也放任他自生自滅）的破碎家庭、驅使他追求名聲且被人認可的渴望，以及即使遠大的夢想成真亦無法填補的內心空洞。此外，他也詳述遠離酒精與藥物而獲致的寧靜、對《六人行》無處不在的影響力有何感想，並分享劇中其他演員的小故事，還有他一路走來認識的明星與他們的奇聞軼事。《朋友、戀人與最糟糕的事》是令人難以忘懷的回憶錄，使人眼界大開，同時也對努力擺脫成癮症的所有人伸出了友誼之手。直言不諱、感動人心、極其風趣，正是喜愛馬修的人們殷切盼望的一本書。

責任編輯／王穎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