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金會最大贏家:新加坡展示的「小國外交術」
甫結束的川金會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估計約有2,500名媒體記者湧入採訪,規模應是近年來最大的陣仗。為主辦這場峰會,新加坡投入2,000萬新幣(近台幣4.5億元),這是一筆相當驚人的數字。
以菲律賓主辦2017年東南亞國協(ASEAN)峰會為例,總預算約為4億2,000萬新幣(約94億台幣),乍看川金會只是零頭,但ASEAN峰會並非如一次性的川金會,而是包含了領袖、內閣官員、技術官員等共137次會議。
如此可知新加坡為了本次峰會不惜大手筆灑錢,其中佔據預算一半的便是維安後勤費用。
根據官員表示,政府安排佈署約5,000名警察和醫護人員,將近新加坡警察與醫護人員的3分之1強。至於軍隊方面則沒有透露人數,但保證至少有2艘軍艦在聖淘沙附近海域巡邏,也會有涵蓋陸海空的24小時的警備,都是為了與會者絕對的安全與舒適。
究竟新加坡為何要花這麼多錢舉辦峰會?又有何獨特之處能在全球範圍內雀屏中選成為主辦國?不妨以川金會為例,看看新加坡有甚麼期待。
正如李顯龍並不在乎主辦川金會的相關費用,他強調,如果只計較事物的價格,會錯過真正重要的事情。在新加坡觀點的重要事情就是「交朋友」,已故的新加坡領袖李光耀曾經提出「廣結善緣」(maximum number of friends)的外交戰略。從字面不難理解其意義,這似乎是身處強鄰的小國生存之道。
對美國來說,雖然新加坡並非正式盟邦,但在東南亞,它是跟美國關係最密切的國家,特別是軍事方面。且隨著國際安全環境變化,雙方合作的程度也越來越深,陸續簽署了多份協議。像是樟宜海軍基地可停泊美國航母、允許美軍部署戰艦等措施,都可看出新加坡在防務上離不開美國。
對朝鮮來說,與新加坡長期以來都有正常外交,在獅城也有使館。雖然金額甚少,新加坡也是朝鮮前十大貿易夥伴,值得維繫並加深關係。目前因國際制裁,雙方關係暫停,若之後朝美和解、朝鮮又選擇改革開放,可說是亞洲最後處女地。在解除制裁後,應能加碼投資,也可為連結兩韓的未來作佈局。
坦白說,2,000萬新幣的VVIP待遇對川金這兩位只是基本配備,生日蛋糕、獅城夜拍等能夠貼身接觸的小事,更會讓川金點滴在心頭。面對無常的川普、難測的金正恩,沒有甚麼比建立私人聯繫更有利於新加坡。成功的峰會後,這兩個朋友新加坡已經交定了。
除了川金會這類峰會外,新加坡亦尋求其他方式交朋友。例如締結東協經濟共同體與各種自由貿易協定等,都是新加坡不斷推進的方向。比較少為一般人認知、卻卓有成效的是建立區域或洲際論壇。像是亞歐會議(ASEM)、亞洲中東對話(AMED)和東亞拉美合作論壇(FEALAC),基本上都由新加坡穿針引線促成,也因此擴大了新加坡的國際空間。
新加坡的廣結善緣戰略到底有多成功,或許可以從澳洲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所編撰的亞洲權力指數略窺一二。
在亞洲25國裡,新加坡排名第8,看似平平卻頗為不凡。因為排在新加坡前面的,是世界前10大經濟體的美、中、日、印,以及前15大的俄羅斯、澳大利亞與韓國;這些國家都在全球軍力15強內,同時也是4個核武國與3個準核武國。如果不算這些全球等級的國家,新加坡已經是區域領頭羊。
之所以能獲得這麼好的名次,關鍵之一就在於新加坡擁有極佳的外交影響力。具體呈現於細部排名:在經濟外交上排名第2、區域非結盟合作夥伴上排名第1、為國際提供資源的槓桿能力上排名第5、與全球經濟的連通性上排名第4。
這些就是廣結善緣的戰略奏效,讓缺少天然資源、勞動力與市場都嫌狹小的新加坡能夠發揮競爭優勢。
不過,交朋友只是手段,真正目的乃是「保持新加坡做為一個主權國家的自由」。就新加坡而言,透過廣交善緣,既能加速融入國際社群、也展示它不同於亞洲鄰居的能力。
與主要大國密切交往,確保新加坡的生存是大國的既得利益;引進各方勢力均衡,越開放新加坡就越安全,這些老練的外交策略,再配合內部傲人的治理成就,便是小國獨一無二的生存法門。
至於新加坡能成為世紀峰會的首選地,正是因為它廣結善緣所結的善果。
會前關於地點曾有幾個備選,像是朝鮮半島。然而無論是在平壤、首爾或板門店非軍事區,都有缺點。若在平壤,美國等於到朝鮮作客,跟「外交承認」沒甚麼兩樣;若在韓國則不符合川普想獨自解決朝核問題的雄心,也會加深美國是半島入侵者的印象。
另一個常常被提及的地點是瑞士,一來金正恩曾在此留學,可能比較熟悉也比較放心;二來瑞士是中立國,理論上不會涉入美朝紛爭,後者亦是新聞媒體或分析家認為新加坡所具有的特點。最後選擇新加坡,有論者認為,隨著全球權力轉移,亞洲益發重要,新加坡會變成如同瑞士或挪威,作為「外交仲裁的中立場所」。
但要注意的是,上述說法只是媒體濫用名詞,不準確地描繪新加坡,因為新加坡既不屬中立也不做仲裁。
就中立(neutrality)而論,這是一個具有嚴謹定義的國際法名詞,意謂在交戰國之間,中立國有特殊的責任與權利,像是可以採取必要措施保持中立空間的中立性;又如瑞士做為永久中立國,乃是由大國共同保證、再加上國際聯盟承認,其他公認的中立國亦都有類似過程。
再者,仲裁(arbitration)也是一個國際法的專有名詞,意指爭端方願意通過協議、建立一個公正獨立的仲裁第三方,由非法院的方式解決爭端。以瑞士為例,早在1872年舉行了外交史上第一樁仲裁案,即是受理英美兩國在南北戰爭結束後的賠償爭議。
新加坡雖擁有國際知名的仲裁中心SIAC,但主要都是處理國際貿易糾紛等商業行為,在外交上沒有任何傾向仲裁的跡象。
最明顯的例子即是南海主權爭議,新加坡身為區域內重要行為者與東協成員,既要適當表達反對中國強行干預,又要調和東協內部的矛盾,這些都不是仲裁者應該做的事。
綜上所述不難發現,與其說新加坡尋求中立,不如說是建構自身「超然」的地位。因為新加坡需要廣結善緣,公正無私的中立與仲裁其實並不適用。
真正好用的交友方法是保持超然,原則上不介入各方紛爭,但卻得與各方都維持一定聯繫,在必要的時候守住自己的立場,才是新加坡的作風。未來新加坡仍會不斷的辦活動、交朋友,將小國八面玲瓏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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