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鬼城」納納瓦：被阿根廷289%通膨率壓死的蕭條角落

2024/06/05 轉角24小時

巴拉圭納納瓦，2名男子穿過連接阿根廷和巴拉圭兩國的橋樑，將商品從阿根廷運往巴拉圭... — 巴拉圭納納瓦，2名男子穿過連接阿根廷和巴拉圭兩國的橋樑，將商品從阿根廷運往巴拉圭市場出售。圖／路透社

「邊境鬼城」納納瓦：被阿根廷289%通膨率壓死的蕭條角落

「現在什麼都沒了，這小鎮死了。」阿根廷通膨率已將近300%，不只民眾生活愈加艱難，出口商和旅遊業也承受重壓，而在鄰國巴拉圭邊境，過去仰仗跨境貿易而繁榮的城鎮如今已成無人「鬼城」——阿根廷物產豐富，主要出口產品包括豆製品、玉米、小麥、牛肉、燃料和汽車，加之多年來披索匯率疲軟、阿根廷政府又有能源補貼，因此相較鄰國，其商品有著相對低價優勢，吸引許多人越境購物或是走私，走私活動的興盛甚至曾讓巴拉圭商務部長在2023年建議於兩國邊境「蓋牆」，但現在阿根廷高漲的物價已使原本盛況不再，甚至出現阿根廷人越境到巴拉圭購買生活物品的反向情況。

阿根廷在2024年4月的通膨率來到289%，已經將近300%，連帶使過去曾因跨境貿易興盛的鄰國巴拉圭邊境城鎮納納瓦（Nanawa）變成了一座鬼城。

納納瓦與阿根廷城市克羅林達（Clorinda）僅隔一條皮爾科馬約河（Pilcomayo River）相望，過去經常有大量巴拉圭民眾湧向納納瓦購買來自阿根廷的商品；由於阿根廷貨幣披索多年疲軟，從阿根廷走私進口的燃料、藥品和雜貨等等商品，價格都較巴拉圭來得低。

阿根廷除了生產豐富的豆製品、玉米、小麥、牛肉等糧食外，汽油等燃料因政府補貼，價格更較巴拉圭、烏拉圭等鄰國低廉，因此過去在納納瓦，週末往往會湧入大批購物人潮，尤其在2022年能源價格高漲之時，前往納納瓦購買走私汽油的民眾更增加一倍——當時，納納瓦一公升汽油的黑市價格為5,000瓜拉尼（巴拉圭貨幣，約0.72美元），而在巴拉圭加油站的售價是8,000瓜拉尼（約1.15美元）。

走私活動之興盛，甚至讓巴拉圭工業與商務部長卡斯蒂廖尼（Luis Castiglioni）在2023年7月時，表示希望在兩國邊境建造隔離牆，其靈感來自美國前總統川普計劃在美墨之間建牆擋住非法移民，而巴拉圭與阿根廷之間的牆，目的則是擋住走私活動。卡斯蒂廖尼當時說：「阿根廷的宏觀經濟政策與我們完全不同且不協調，不幸的、嚴重的、長期的，使我們所有周邊國家都受到影響。」

不過隨著阿根廷通膨率飆漲，這樣的情形已經不再，如今來自阿根廷的走私品，其價格也是急遽上漲，對巴拉圭消費者的吸引力自然降低，不再湧入邊境的納納瓦採購。在納納瓦當地藥房工作的瑪爾塔（Marta）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表示：

「以前一切順利，我們所有商品都賣掉了，但現在什麼都沒了，兩個月來一直都這樣，這小鎮死了。」

其他納納瓦的店家則透露，自從去年12月以來，銷售額已經暴跌了60%至80%。阿根廷總統米雷伊（Javier Milei）便是在2023年12月上任，旋即宣布將阿根廷披索匯率貶值54%，並在原本享有多項福利政策的阿根廷引入撙節政策；能源商品等補貼沒有了，價格自然變貴。

在2023年12月的大幅貶值之後，披索的匯率仍然受控，每月貶值幅度是2％（有分析師認為，披索的價值仍被高估），而阿根廷每月的通膨率雖然相較2023年時有所放緩，但仍高達10%至20%。這代表，從1月至今，同樣的商品漲幅超過50%。

納納瓦的冷清之外，阿根廷商品價格競爭力的下降，也為合法的出口商以及遊客帶來壓力。烏拉圭天主教大學經濟學家阿布魯（Gimena Abreu）就指出，短期內阿根廷出口和旅遊業都受打擊——阿布魯的研究團隊蒐集到的數據顯示，隨著阿根廷相對物價的飆升，烏拉圭和阿根廷之間的物價差距從米雷伊上任前，2023年9月的180%，驟降至2024年3月的50%。阿布魯表示：「對阿根廷來說，這個過程將是痛苦的，短期內阿根廷的出口競爭力將下降。」

對於居住阿根廷的一般民眾來說，物價飆漲更是直接衝擊生活。根據官方數據，2023年9月時，一公斤牛肉的平均價格是2,846披索（以當時兌美元的匯率，約3.7美元），而在鄰國智利的城市地區，購買牛肉的價格最低為7美元，當時阿根廷的肉價明顯便宜一大截，但到2024年4月的數據，阿根廷牛肉價格已經漲到6,505披索，將近7美元，使得過去的價格優勢不再。

阿根廷是牛肉生產大國，牛肉價格卻已接近鄰國，其它生活用品的價格更加高漲，例如90克裝的牙膏，售價為一管4,976披索，約5美元，是烏拉圭、巴拉圭價格的2倍。

巴拉圭、智利等鄰國的邊境城鎮因此對阿根廷進口產品需求下降，反而前往鄰國購買相對便宜日用品的阿根廷人變多了——巴拉圭、玻利維亞都湧進了許多阿根廷人，為的是購買衣服鞋子、學校用品、米、糖等等。例如位於阿根廷–玻利維亞邊境的薩爾瓦多馬扎（Salvador Mazza），根據商會數據，當地消費量下降了至少50%，少掉的購買量不是因為人們不買了，而是越境轉往玻利維亞購買——玻利維亞的米和糖等商品，與阿根廷的價差約有3至4成，而在玻利維亞或巴拉圭購買輪胎，更是阿根廷一半的價錢。

高物價對民生、對觀光、對出口的衝擊，仍讓阿根廷深陷泥沼掙扎，邊境城鎮的冷寂只是其中一個生活難過的跡象，在通膨仍在持續的此時，阿根廷仍然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