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雷伊經濟」上路:阿根廷新政府的貨幣貶值政策,能拯救通膨噩夢嗎?
「別無選擇,阿根廷的哭泣悲劇...。」阿根廷新任總統米雷伊(Javier Milei)已在12月10日就職,選前他高喊將阿根廷經濟美元化、廢除央行等等激進政策,而順利當選後,他也宣告阿根廷「進入新時代」;在極嚴重的經濟危機中,米雷伊挾民眾希望改變的願望贏得大位,但他的經濟主張卻令外界深感不祥;上台之後,米雷伊先擱置棄用披索的承諾,而是將披索貶值54%、大砍公共支出,也不再提起器官買賣合法化等想法。即使他的做法趨於「正常」,但面對貨幣貶值引起的民眾抗議浪潮,米雷伊政府已表態將嚴厲鎮壓。究竟,這個不可預料的極右民粹政府,會將阿根廷帶往何方?
米雷伊在12月10日的就職演說中,毫不意外地猛批前任政府留下的糟糕處境,他回顧了阿根廷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黃金時代——當時出產豐富糧食、牛肉的阿根廷,有「世界糧倉」之稱——但其後一次又一次陷入過度支出、債務違約、嚴重通膨的經濟危機,在前總統費爾南德斯(Alberto Fernández)的4年任期內,通膨率更翻了將近3倍,從54%飆升到142%、貧窮率也攀升到40%以上、積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430億美元、央行幾無美元存底、披索價值一落千丈;米雷伊政府剛繼承的國庫裡,幾乎空空如也。
在這種極端困境下當選就職的米雷伊,宣示著:「今天,我們結束了漫長的頹廢衰敗歷史,開始了重建我們國家的道路。」米雷伊甚至將阿根廷現況描述得比現況更嚴重,例如向民眾表示若無法改革,貧窮率可能飆破50%;將著他便提出猛烈的重建措施——米雷伊預計將公共預算大砍200億美元(相當於阿根廷GDP的5%),以及打算取消對公共交通、天然氣、電費和水費的補貼;這樣的政策無疑將再次對阿根廷民眾的生活予以重擊,而米雷伊則強調:
「別無選擇,沒有錢。」
米雷伊深信私有化、自由市場是解救阿根廷的唯一解方,但現況如此嚴峻的阿根廷,有能力承受衝擊嗎?隨著政府削減預算,緊隨其後的還有新任經濟部長卡普托(Luis Caputo)12月12日宣布,將披索匯率貶值54%,至800披索兌1美元(仍低於黑市匯率),另外還有凍結所有公共工程、減少能源與交通補貼、削減公部門人力(不再續簽到職不滿1年的公職人員合約)、開徵15%出口稅等;卡普托的目標是將每月通膨率降低到20%至30%之間,同時增加稅收,但沒有提出任何補償民眾儲蓄貶值的措施。
另外,雖然米雷伊政府擱置了選舉中大打的「經濟美元化」,也不再提起米雷伊想將販賣人體器官合法化、以及切斷阿根廷與最大貿易夥伴——巴西與中國——之間關係的激進想法,看似開始脫去選戰中的「狂人」樣貌,但卡普托仍指出,廢除央行、改用美元是最終目標,而米雷伊也仍持續有特立獨行的言論,例如近期他改宗猶太教、想讓阿根廷與以色列結盟,還有將他擔任總統府秘書長的妹妹卡莉娜(Karina Milei)比做摩西和彌賽亞。
▌延伸閱讀:〈我的狗叫我選總統:阿根廷「狗派狂人」總統米雷伊,與複製狗的前世異想〉
▌新政府經濟政策的衝擊
新政策一經公布,雖獲IMF讚賞,表示其為阿根廷恢復穩定和重建國家經濟的重要一步,但阿根廷全國各地卻已經迎來了一波價格飛漲,例如肉價上漲40%、殼牌石油公司將燃油價格提高37%、阿根廷航空更將機票價格翻倍。
阿根廷國家研究機構CONICET研究員梅迪奇(Florencia Medici)接受西語媒體《國家報》(El País)採訪指出,政府所做的「只是降低工資,並不能穩定經濟。」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經濟學教授阿方辛(Leandro Mora Alfonsín)也指出,米雷伊政府對於民眾收入減少一事「完全缺乏調整政策」。
另一方面,米雷伊雖囊括56%選票大贏,而他的政黨「自由前進黨」(La Libertad Avanza)也已在國會與右派結盟而取得立法能力,但阿根廷社會早已處於極端的兩極分裂,面對新政策衝擊,這種分裂與衝突就來得更激烈;米雷伊的支持者認為,此時的痛苦已是黎明前的最後黑暗,但反對者則驚恐不已。
阿根廷工會和社運組織已經警告,新政策會毀掉阿根廷,工人總會(CGT,阿國最大勞工組織)在新政策公布後就召開緊急會議並發布聲明,警告米雷伊政府的經濟調控「是人民買單」,並號召在要12月20日,於布宜諾斯艾利斯五月廣場舉行示威集會和罷工。
▌面對不滿:準備鎮壓
面對不滿與抗議,米雷伊政府的回應卻是直接表態將會鎮壓,安全部長布里奇(Patricia Bullrich)12月14日發表了鎮壓計畫,她直指:
「讓他們知道,如果佔領街道,就會產生後果。」
鎮壓計畫中,打算將警察、憲兵、海軍和機場航警4支安全部隊歸入安全部管轄,派去驅離佔領與抗議活動,並授權部隊逮捕抗議活動中的「犯罪者」、可以扣押抗議「用品」(例如棍棒),還有調查「戴頭巾」的公民和抗爭者;格外引人注意的是,布里奇表示將會把「煽動抗議者」登記造冊,政府會向其「寄出帳單」,要求示威者支付鎮壓費用,她說:「國家不會為安全部隊出動付費,法人組織或個人必須付費。」此外,持有臨時許可證居住在阿根廷的外國人若參加抗議活動,也會被通報給移民局。
為了識別示威者,安全部的鎮壓計畫中也指出,將透過「影像、數位或手動」來識別抗議者個人的身分和組織,再向其追究安全部隊出動費用。布里奇表示,上街抗議者是在製造混亂,「我們多年來一直生活在完全、絕對的混亂之中,現在是結束這種狀態、結束公民遭受勒索的時候了。」
米雷伊政府此舉,相當於直接將合法抗爭定調為犯罪,反對派和人權活動人士對此深感擔憂;阿根廷議員、前總統候選人布雷格曼(Myriam Bregman)就表示:
「布里奇宣布的事情絕對違憲...抗議權是所有權利中的首要權利。」
米雷伊會將阿根廷帶往何方尚屬未知,即使他上台後開始實施的經濟政策未如競選時那般瘋狂,而是趨於正統經濟學,但其政府面對不滿抗議的態度令外界深感擔憂(阿根廷人早已對上街示威抗議極為熟悉且經驗豐富),而在米雷伊的就職典禮上,全球各地極右翼領袖,如匈牙利總理奧班(Viktor Orbán)、巴西前總統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西班牙極右政黨Vox黨魁阿巴斯卡(Santiago Abascal)等人齊聚,更彰顯米雷伊的極端色彩。
在極糟的經濟現況下,米雷伊即便仍享有高支持率的蜜月期,但在新政策帶來的生活重擊之後,阿根廷人還會對他有多少等待的耐心?拉丁美洲智庫Celag負責人塞拉諾向《金融時報》悲觀指出,阿根廷可能會在米雷伊領導下,成為一個更加不平等的社會,類似於祕魯或哥倫比亞,數百萬人生活水準不斷惡化。而政府若只知選擇鎮壓,則阿根廷的輪迴悲劇結束之日,仍然遙遙無期、不見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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