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瑪斯奇襲，記者知情不報？國際四大媒體反駁以色列指控

2023/11/10 轉角24小時

以色列指控4家國際媒體，認為某些特約記者對哈瑪斯攻擊預先知情不報。示意圖非當事人... — 以色列指控4家國際媒體，認為某些特約記者對哈瑪斯攻擊預先知情不報。示意圖非當事人。圖為電視台記者正在拍攝以色列軍隊進入加薩。圖／法新社

「記者在第一時間衝到加薩邊境，就代表對哈瑪斯突襲知情不報嗎...？」以色列政府先前援引非政府組織的質疑，指控《美聯社》、《路透社》、《紐約時報》與《CNN》4家西方國際媒體對哈瑪斯發動的突襲「知情不報」，甚至批評記者袖手旁觀，11月9日該4大國際媒體堅定反駁指控，否認特約記者事先知曉哈瑪斯10月7日的攻擊，並表示記者只是恪盡職守，而這類指控將會置戰地新聞工作者於險境。不過，4大媒體駁斥指控的同時，卻也發現其中一位記者有過與哈瑪斯高層往來的紀錄，因此遭到這些媒體的切割，此舉與以色列的質疑兩相對照，微妙地凸顯出衝突地帶的報導倫理難題。

▌以色列指控了什麼？

以色列通訊部長卡希（Shlomo Karhi）9日在推特（現為X）發表公開聲明，指控4大國際媒體疑似在10月7日哈瑪斯發動攻擊之前就「事先知情」，卡希直接在貼文點名《美聯社》、《路透社》、《紐約時報》與《CNN》，更表示記者本人可能與恐怖行動有所勾結，要求4家媒體進行調查。

巴勒斯坦武裝組織哈瑪斯（Hamas）10月7日對以色列發射數千枚飛彈並向多處村莊發動奇襲，最終導致1,400人死亡，並擄走200多名人質。此舉引發以色列對加薩走廊強力回擊，施以超過一個月的全面封鎖與轟炸，至10日為止加薩地區死亡人數已達1萬812人。

聲明中，卡希「強烈要求」被點名的4家媒體調查自家在巴勒斯坦雇用的攝影記者，認為這些記者疑似與「哈瑪斯-伊斯蘭國恐怖組織」（Hamas-ISIS）保持深入聯繫。卡希表示，這些媒體應該公開一切證據，包含調查時程表與任何可佐證的資料。聲明稱：「我們注意到貴單位的部份人士，包含攝影師與其他工作者，事先知道這些恐怖行動，而且可能與作惡者保持令人不安的連結。」

《Politico》也報導，以色列政府新聞辦公室主任陳（Nitzan Chen）同時寫信給這4家媒體，要求它們說明共4位攝影記者與哈瑪斯武裝人員的關係。陳在信件中指出，這些攝影記者「和哈瑪斯恐怖份子一起抵達以色列的邊界」，記錄下他們殘忍殺害以國平民，還有將人質擄回加薩的過程。以色列聯合政府的國防部長甘茨（Benny Gantz）更直呼，記者在現場目睹整起大屠殺，卻選擇「當個木然的旁觀者」，批評他們「與恐怖份子無異」。

《半島電視台》報導，卡希與陳的指控，來源都是一家以色列媒體觀察組織「誠實報導」（Honest Reporting）的文章。該組織8日發文稱，國際媒體於10月7日的報導「具有嚴重倫理問題」，質疑記者如此快速到場，可能是與哈瑪斯暗通款曲。

「這些『記者』恰好在事發當天一大早出現在邊界，假定他們與恐怖份子沒有合作關係是合理的嗎？」文章寫道：「還是說，他們根本就是計劃的一部份？」

▌媒體嚴正反駁

相關指控一出，4大媒體第一時間發表聲明予以反駁，澄清自家特約記者在10月7日的工作狀態。《路透社》在聲明中「全面否認」記者與哈瑪斯勾結的指控。《路透社》是從2位駐點在加薩的自由攝影師那裡取得10月7日的現場照片，他們當天正好身在邊界地帶，但《路透社》也表示過去跟他們並無合作，10月7日的報導是首次使用該2人拍攝的照片。

《路透社》表示：「路透社刊登的照片，拍攝時間分別是在：哈瑪斯於以色列南部發射火箭的2小時之後，還有在以色列說槍手越過邊境的45分鐘之後。」

《美聯社》媒體關係主任伊斯頓（Lauren Easton）表示，《美聯社》並不知道10月7日即將發生攻擊，當天也沒有任何雇員越過以色列與加薩邊境。該社資深副總與總編輯佩斯（Julia Pace）表示，當天早上哈瑪斯發射火箭後，很明顯就是發生嚴重大事。佩斯強調，當地面積不大，而且事態發展極為迅速，《美聯社》當下就打給當地的自由記者索取照片和影片。

佩斯說：「我們只是執行了突發新聞的標準作業流程：當一件大事發生，我們必須搞清楚那是什麼，然後告訴全世界。」

《美聯社》10月7日使用的新聞照片共來自4位攝影記者，包含馬蘇德（Yousef Masoud）、伊斯萊亞（Hassan Eslaiah）、馬穆德（Ali Mahmud）與阿里（Hatem Ali）。《紐時》表示，該報也使用了馬蘇德拍攝的照片，但馬蘇德事前並不知道會發生攻擊，而他最早傳給《美聯社》的照片，至少是在事發後90分鐘才上傳。

美聯社特約攝影記者馬蘇德在10月7日拍下的照片，當天哈瑪斯向以色列發動奇襲，圖中... — 美聯社特約攝影記者馬蘇德在10月7日拍下的照片，當天哈瑪斯向以色列發動奇襲，圖中是一群巴勒斯坦人站在以色列坦克上歡呼。馬蘇德被質疑可能事先知曉哈馬斯將發動攻擊。圖／美聯社

《紐時》表示，以色列的指控「並非事實、且無法容忍」，更強調戰地攝影記者必須直直奔向危險之境，這份工作本身已具有高風險，相關指控只會讓記者的處境更加艱難。《紐時》聲明中寫道：

「這就是記者在戰時的工作本質。我們嚴正關切不實指控對特約記者的威脅，這會令他們身處險境，更破壞了為公眾利益服務的工作。」

根據記者保護協會（CPJ）指出，自加薩戰事爆發以來，至少39名新聞工作者已在衝突中喪生，這也是該協會自1992年開始紀錄以來，所見證媒體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場衝突。

哥倫比亞大學新聞系教授柏曼（Nina Berman）也指出，在戰爭地帶，許多媒體記者本就需要與軍事人員一起行動，才有機會記錄下最真實的一手場景，而他們自然必須保守秘密，不能洩露軍事計劃，否則不僅破壞事態，更有可能失去消息來源。此次關於記者與哈瑪斯的指控，也正凸顯出戰爭報導中倫理問題的複雜性。

巴勒斯坦電視台記者Mohamed Abu Hatab葬禮，他與11位家人都在3日... — 巴勒斯坦電視台記者Mohamed Abu Hatab葬禮，他與11位家人都在3日一場以色列空襲中喪生。在加薩報導衝突現場的風險極高，10月7日至今，加薩地區至少已有39位新聞工作者死亡。圖／法新社

▌與特約記者切割？

捍衛自身清白的同時，《美聯社》與《CNN》卻也與特約記者伊斯萊亞「切割」，根據誠實報導的文章，伊斯萊亞拍攝下了哈瑪斯成員挾持人質進入加薩的畫面，但當時他並未配戴「Press」字樣，而且疑似擅自跨越以色列與加薩邊境。該文章也翻出伊斯萊亞過去一張照片，圖中哈瑪斯領袖人物之一辛瓦（Yehia Sinwar）親暱擁著他的脖子並親吻其臉頰，但並未點出拍攝的時間與場景為何。

《美聯社》伊斯頓表示：「我們已經停止與伊斯萊亞合作，他是位加薩的自由記者，偶爾會與《美聯社》和其他國際媒體組織合作。」

《CNN》發言人9日也說明，該電視台並不知曉攻擊計劃，也強調伊斯萊亞只是與各家媒體都有合作的自由工作者。「我們現在沒有理由懷疑這位記者所提供照片的正確性，但我們目前已經決定與他切斷所有關聯。」

《美聯社》另外指出，最早提出質疑的「誠實報導」是非政府組織，自述為媒體觀察機構，平日專門監督那些反對以色列與錫安復國主義（Zionism）的言論和假資訊。不過該組織的文章僅針對攝影記者當天的作品表示質疑，並沒有直接批評4大媒體。

誠實報導的執行長霍夫曼（Gil Hoffman）9日也承認，該組織並沒有證據可支持其指控，只是「提出合理懷疑」。還表示自媒體組織與記者的澄清回覆已經足夠。儘管名稱有「報導」二字，該組織卻強調，自身並非專業的新聞媒體。

霍夫曼為自家機構所提出的捍衛之語，僅有表示：「問出那些問題是很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