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毒梟雨林：南美黑幫入侵亞馬遜雨林的販毒盜伐犯罪

2023/06/02 轉角24小時

位於巴西、哥倫比亞、祕魯三國接壤處的巴西塔巴廷加（Tabatinga）一處古柯園... — 位於巴西、哥倫比亞、祕魯三國接壤處的巴西塔巴廷加（Tabatinga）一處古柯園。由於亞馬遜雨林地區與哥倫比亞、祕魯等毒品生產大國接壤，毒品貿易在該地區引發三國黑幫之間的血腥爭鬥。圖／美聯社

【2023. 6. 2 巴西】

絕命毒梟雨林：南美黑幫入侵亞馬遜雨林的販毒盜伐犯罪

「與世隔絕的亞馬遜雨林，如今成了南美黑幫的毒品重地...。」巴西亞馬遜雨林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原生態部落聚居地，如今卻淪為黑幫戰場——盜伐、非法採礦、販毒等犯罪活動在亞馬遜猖獗，亞馬遜地區的9個州暴力犯罪率比巴西其他地區高出50%以上，2020年發生在亞馬遜的記者命案亦揭露當地黑幫肆虐問題，至2023年6月1日，《衛報》發布以遇害記者為名的「Bruno and Dom project」專題，揭露巴西本地、乃至跨國黑幫在亞馬遜雨林如何發展勢力、終至將本應屬於原住民的自然生態保留區，變作南美洲毒品走私要地——而在無視原住民部落存續和黑幫暴力的前總統博索納羅下台之後，新任左翼總統魯拉能夠力挽狂瀾嗎？

巴西的販毒黑幫在亞馬遜雨林早已無法無天；2020年6月，英國記者菲利普斯（Dom Phillips）、以及為他擔任助手的巴西原住民專家佩雷拉（Bruno Pereira）在亞馬遜雨林的查瓦利溪谷（Javari Valley）一帶遇害；二人長年關注亞馬遜環境生態與原住民權利，佩雷拉更積極組織監測行動，設法保護雨林免受非法採礦、盜伐、盜漁等活動侵害，因此兩人之死引發當地部落和巴西社會的高度憤怒，除了強力要求徹查案件、將兇手繩之以法外，亞馬遜地區的安全問題也被端上檯面檢視。

▌延伸閱讀：〈亞馬遜雨林殺人事件：讓記者喪命的巴西部落開發衝突？〉

菲利普斯與佩雷拉遺體在2020年6月15日被尋獲之後，警方逮捕3名行兇嫌犯，將案件調查方面鎖定非法捕魚——二人喪命的查瓦利溪谷是原住民保護區，依法只有當地原住民可以在此捕魚；至2023年1月，警方逮捕第4名嫌疑人維拉爾．科埃略（Rubens Villar Coelho），巴西警方表示維拉爾．科埃略疑似是查瓦利溪谷一帶盜漁幫派的領袖，指控他就是下令謀殺並提供行兇槍枝的幕後主謀，全案仍在調查當中，亦不排除兩人捲入毒品衝突的可能性。

2019年11月，英國記者菲利普斯和一名Yanomami原住民在巴西羅賴馬州 (... — 2019年11月，英國記者菲利普斯和一名Yanomami原住民在巴西羅賴馬州 (State of Roraima)的村落涉水行走。圖／美聯社

菲利普斯與佩雷拉自2022年6月失蹤後，引起巴西國內關注，圖為抗議者高舉「Ond... — 菲利普斯與佩雷拉自2022年6月失蹤後，引起巴西國內關注，圖為抗議者高舉「Onde Estão」（where are they）的標語。其後在2022年6月15日，兩人遺體尋獲。圖／路透社

記者命案僅是揭露亞馬遜雨林幫派暴力肆虐的冰山一角，根據巴西公共安全論壇（FBSP）整理的數據，在亞馬遜地區的9個州，2022年總計超過8,000人死於暴力犯罪，暴力致死率比巴西其他地區高出50%以上；而在菲利普斯與佩雷拉被害的亞馬遜州，謀殺率更高出全國平均74%，幫派不斷與警方、軍方發生致命衝突。

遇害的菲利普斯長期為《衛報》供稿，在二人命案接近一週年之際的2023年6月1日，《衛報》發布以兩名死者為名的「Bruno and Dom project」專題，該專題由來自10個國家的16家媒體、總計50多名記者參與，深究命案調查進度和亞馬遜雨林的黑幫肆虐情形，《衛報》總編輯維納（Katharine Viner）指出，巴西是世上環境運動者死亡人數最多的國家之一，其中許多人都來自原住民部落；在菲利普斯與佩雷拉死後，其他記者希望延續兩人未能完成的報導，維納在專題導言寫下：

「保護雨林的人不應因揭發罪行而死，記者不應該因為報導事實被殺。」

《衛報》在報導中指出，巴西的兩個最大黑幫——根據地在聖保羅的「第一首都司令部」（PCC）和盤據里約的「紅色司令部」（CV），勢力都擴張到了亞馬遜地區的9個州份，另外亞馬遜當地的「北方家族」（Família do Norte）和至少15個小型地區幫派也都在亞馬遜雨林活動。

除了巴西本地黑幫之外，由於亞馬遜雨林地區與哥倫比亞、祕魯等毒品生產大國接壤，巴西、哥倫比亞、祕魯的黑幫都欲爭奪亞馬遜河的掌控權，好利用來將毒品運送出海到歐洲，毒品貿易在該地區引發三國黑幫之間的血腥爭鬥——菲利普斯與佩雷拉順流追查沿岸、終至遇害的查瓦利溪正是巴西和祕魯之間的邊界，根據聯合國數據，查瓦利溪沿岸的古柯（古柯鹼的原料）種植量近年快速增加，單在2021至2022年間就多了約20%。

巴西亞馬遜河邊緣的Sossego銅礦鳥瞰圖，該地區因礦業而興盛，但非法採礦活動也... — 巴西亞馬遜河邊緣的Sossego銅礦鳥瞰圖，該地區因礦業而興盛，但非法採礦活動也層出不窮。圖／法新社

查瓦利溪的面積廣大，占地8萬5,000平方公里，約與葡萄牙國土相當，是全球最大的原生態部落聚居地，如今卻成了巴西第二大的販毒中心，此外包括盜漁、盜伐、非法開採金礦銅礦等黑色產業也在當地盤根錯節；例如菲利普斯曾經報導過的盜伐地點Novo Progresso，該地的暴力犯罪猖獗，平均每10萬人中，就有100人死於謀殺。

當地原住民部落首領Delcimar Tamakuri Kanamari在2022年7月時向《衛報》說明，祕魯一側的製毒團夥提煉出古柯鹼之後，就會將成品送到查瓦利溪對岸，將毒品儲放在祕魯警方無管轄權、巴西警方也不會深入的「三不管地帶」原住民區域，而當地的原住民、以及試圖捍衛保護區的人士，就經常成為黑幫之間爭鬥的犧牲品。Tamakuri表示：

「他們覺得這樣就沒人會找到它（古柯鹼）了，這裡沒有任何執法的公權力，我們之中任何試圖阻止犯罪分子的人，都會成為他們的謀害目標。」

此外黑幫也會招募年輕的男性原住民參與販毒，Tamakuri指出部落的青年或少年很容易被豐厚的工作報酬和漂亮的衣服、手機吸引，但如果加入之後想要逃跑，就會面臨處決。

曾在亞馬遜地區任職的前巴西聯邦警局局長薩萊瓦（Alexandre Saraiva）更擔憂，黑幫組織在亞馬遜地區的迅速發展，可能最終會在雨林釀成另一場「毒品戰爭」——巴西最大城里約熱內盧數十年來深陷毒品引發的幫派衝突，數萬名警力為之喪命，薩萊瓦憂心相似的情況會在亞馬遜雨林再次上演。他說：

「我經歷了國家如何失去對里約熱內盧公共安全的控制，在今天的亞馬遜地區，如果再不採取任何措施，我們將面臨一個超級巨大的里約，這個里約跟毒品大國接壤，還有極其隱蔽、讓追查變得極為困難的叢林環境。」

博索納羅執政時期，亞馬遜雨林原住民部落的安全急速惡化，圖為出面抗爭、批評博索納羅... — 博索納羅執政時期，亞馬遜雨林原住民部落的安全急速惡化，圖為出面抗爭、批評博索納羅政府的原住民。圖／路透社

康乃狄克大學新聞學副教授、曾深入亞馬遜雨林採訪的華萊士（Wallace）也於菲利普斯與佩雷拉命案發生後不久，向《衛報》指出，販毒黑幫自2000年代開始滲透進入亞馬遜，而近年情勢又更快速惡化——其中一個原因，來自2019年上台、至2023年1月1日結束執政的極右翼博索納羅（Jair Bolsonaro）政府。

博索納羅掌權之後，大舉開發亞馬遜雨林資源，無視原住民保護區的權利與存續危機，也大力削減原住民保護機構的營運資源，華萊士認為博索納羅政府的態度，「似乎支持掠奪雨林的砍伐和採礦活動」，其對於雨林的立場也為黑幫提供了廣闊的空間——當局對於原住民領域公開的輕視態度，導致了當地公權力付之闕如，等同鼓勵入侵者和幫派持續在亞馬遜雨林肆虐。

巴西原民會「FUNAI」前負責人瓦茲（Antenor Vaz）同樣指出：「博索納羅的做法，讓非法採礦和任何利用雨林進行的違法活動，變得更加容易。」

自2023年1月1日，左翼的巴西新任總統魯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 ) 就職，改變了政策方向，政府轉向支持原住民部落與環境保護；至今有6個原住民傳統領地被正式承認，同時巴西聯邦警察、特種部隊和軍隊也被部署到亞馬遜地區，希望向全世界宣示巴西消滅盜伐與其他傷害雨林行為的決心——然而面對跨越三國、盤根錯節20年的黑幫毒品勢力，魯拉政府能夠力挽狂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