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帥與「她們」的飛蛾撲火：#MeToo時代仍難對抗的中國權勢性侵

2021/11/05 轉角24小時

中國網球名將彭帥（圖）於11月2日晚間在個人微博上突發一篇長文，指控被前國務院副... — 中國網球名將彭帥（圖）於11月2日晚間在個人微博上突發一篇長文，指控被前國務院副總理張高麗性侵，旋即引發中國社群網路的震撼。圖／路透社

▌彭帥與「她們」的飛蛾撲火：#MeToo時代仍難對抗的中國權勢性侵

「權謀猜測之中，誰看見被摧毀的人？」中國網球名將彭帥，11月2日晚間在個人微博上突發一篇長文，指控被前國務院副總理張高麗性侵，旋即引發中國社群網路的震撼。但公開後數十分鐘，這篇血淚控訴文就遭到封鎖，連同事件關鍵字全都成為敏感詞，讓這起牽涉中共高層的不倫指控更加疑雲重重。至今彭帥案全無下文，彭帥的人身安危也無從知悉，因為碰上六中全會的政治敏感，包含眾多國際外媒紛紛揣測，背後有無中共權鬥的痕跡？然而各種捕風捉影的議論下，彭帥作為一名女性、性侵被害者的司法權益，伸張管道不僅被全面堵死，更陷入外界對其「動機不單純」的質疑，中國的#MeToo時代，注定結局只有飛蛾撲火？

現年35歲的彭帥是中國的網球名將，過去曾與台灣選手謝淑薇搭檔雙打，拿下多座網球女雙冠軍，在中國也極具知名度和網球迷的支持。今年11月2日晚間，彭帥在個人微博上發表一篇長文，指名道姓控訴前國務院副總理——張高麗——多年前對彭帥性侵，而後兩人又發展不倫戀情，卻遭到張高麗的始亂終棄。

身心受創的彭帥決心公開兩人的過往，自陳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也要坦白事實。文字發布之後隨即成為中國網路社群的震撼爆彈，因為這是中國有關性侵指控事件的舉報以來，第一次直接牽涉到中央政治局委員的中共核心層級，而且被害人還是一位國際級的運動選手。

彭帥瞬間掀起的天搖地動，卻在數十分鐘以後全面遭到封鎖，儘管許多網友迂迴地用不同的字眼代替，但是在大量文章刪除與敏感詞屏蔽之下，彭帥的帳號也只剩下今年1月的生日祝賀，整起控訴事件也就完全沒有下文和線索。

當事人音訊全無，控訴難以準確查證，不過在第一時間的外媒報導，包括日本、歐美各大新聞媒體對彭帥案的推導分析，紛紛指向即將在北京舉行的中共六中全會，攸關2022中共換屆的二十大會議。而被指控的張高麗雖然已非中央政委、也從副總理的位置退休，但其身為江澤民派系的政治背景，也就成了外界揣測中共權鬥白熱化的線索。

包括流亡的異議人士如王丹等人在內，都認為「中共有這種荒淫惡行並不稀奇」，輿論邏輯旋就導向「為何在這個時機、發生這種事情？」因此彭帥的發文被人聯想到是否為某種政治陰謀，但這樣在中國特殊政治環境下想當然耳的推論，是不是讓彭帥作為女性、作為可能的性侵被害者，失去了個人伸張權益的主體性？

自從中國社會關注 #MeToo 運動以來，相關性侵控訴的發聲與對抗，卻又往往在高壓的言論箝制、欠缺司法透明之下，成為被銷聲匿跡的一群。

左一為張高麗本人，圖為2017年8月1日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週年大會。圖... — 左一為張高麗本人，圖為2017年8月1日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0週年大會。圖／新華社

隨著西方「Metoo」在2017年左右開始發酵，中國版本的「米兔」運動同樣在2018年左右開始零星出現，在學術圈、媒體圈、甚至宗教圈都出現不少舉報權勢性侵、性騷擾等事件，例如「北京龍泉寺住持性侵案」、「北京大學沈陽案」等，但大部分都因為年代久遠、或是證據不足等原因，而難以真正進入司法程序，頂多僅有內部懲處如調職、拔除頭銜等，或甚至僅在內部調查階段，就遭到噤聲而無疾而終。

在這波中國米兔運動中，少數真的進入司法程序的指標性案件，是2018年的「弦子訴朱軍」案，由一名中國央視實習生弦子（本名周曉璇）指控知名電視主持人朱軍在2014年於化妝室對她進行性騷擾。然而該案也在今年9月以「證據不足」被駁回，原告仍將繼續上訴中。

除了彭帥案之外，10月26日，亦有人在臉書上以長篇文章揭發北京清華大學教授劉兵，於指導其博士論文時，曾在家中對她進行性騷擾。隨後該篇發文也被轉載到微博、微信，然而卻在不久之後，於微博上亦被刪除，至今校方與教授亦未進行回應。

而當這些米兔敘事，既難以被中國現有的司法制度所承接、也無法在社群網站上被有效討論時，這一則又一則的自述受害經驗，永遠只能不斷地在網路審查的夾縫中被複製轉傳、隨即消失，停留在單方面發聲的「謠言」階段，甚至被認定為合理化性侵的「不倫戀」、或甚至帶有特定目的的「陰謀論」。而至於被那些指認點名的「加害者」，卻只需要保持沉默就有可能全身而退，也讓這些不對等的傷害敘事，難以得到查明真相與還諸公道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