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威「象群撲殺」政策:手動天擇的保育理性與殘酷?
▌辛巴威「象群撲殺」政策:手動天擇的保育理性與殘酷?
「人類對野生象群的『手動天擇』...算是殘酷的慈悲?」經濟狀況極為不穩,但自然生態極為豐富的非洲國家辛巴威,5日中央政府正式對外發出「大象過剩」的官方警告,並慎重考慮於年內重啟凍結超過33年的終極手段——象群撲殺行動——以控制境內的非洲象數量,避免保護區的生態失衡。當局表示,辛巴威境內的野生非洲象總數早已超過10萬頭,族群數量恐於年內超過保留區的「平衡界線」;但反對意見卻質疑辛巴威政府的保育邏輯,甚至回頭懷疑官方之所以放出「重啟撲殺」的政策風聲,恐與有意擴大「狩獵許可數量」以拯救染疫經濟的特殊觀光商機有關。
「非洲象的數量真的太多了,保留區的自然生態沒有辦法一直支撐著野生象群的膨脹。」辛巴威環保氣候與觀光旅遊部長,如此對《彭博社》表示:「象群的數量必須被有效縮減...對此,我們已有各種政策討論,所有的選項都仍評估——包括33年來都沒啟動過的『象群撲殺』在內。」
象群撲殺「在過去」是非洲各國普遍慣用的生態調控手段。儘管從1950年代開始,野生非洲象就一直因為非法象牙貿易,而成為盜獵犯罪的威脅對象,但在國際社會與保育團體的支持下,各國仍陸續開設了國家級的自然保護區,全力在保留多元生態、野生動物觀光、與國內建設發展之間尋求三方平衡。
但同一時間,非洲也在60年代的建國獨立潮後,迎來了各國的人口成長爆炸期。在人口暴增與經濟成長的沉重壓力下,人與動物開始無可避免的爭奪起生存空間,因至尊體型(陸地最大動物)、巨大食量(每日300公斤)、極長壽命(70歲)、成年後幾乎沒有天敵的大象,也就因此被人類指定為「手動控制數量」的主要對象。
以辛巴威為例,自從1965年脫離英國殖民後,直到1988年最後一次動手為止,曾5度以撲殺手段作為控制象群數量的終極手段——累積撲殺數量高達5萬頭,此一數字也等同於當今境內族群的2分之一——同樣情形,也發生在大象數量最多的波札那,以及肯亞與南非。
在過去的撲殺行動中,保護區的專家們會在多方評估後,專門射殺象群中的「成年領袖」——由於大象是高度社會化的母系群體,家族關係不僅十分緊密,而且都會由群內最年長的母象「阿嬤」擔任最高族長。因此在以前的管控邏輯中,也都會優先射殺「阿嬤象」與其他次位階的母象群,意圖藉此壓制被控象群的繁殖能力,使其在「領導層被斬首」的狀況下自然降低群體的生存機率。
然而針對象群阿嬤的撲殺策略,隨後就出現了難以想像的副作用。因為大象的家庭結構極為親密,群體文化與社群行為也極度仰賴高齡母象的領導傳承。因此少了阿嬤族長與眾象之母後,幼象們容易出現了群體創傷後症候群(PTSD),包括易怒緊張、對人類充滿強烈敵意。象群的集體行為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恢復正常,甚至出現群體無法判斷敵我威脅、無能力與其他象群交流互動的嚴重狀態。
在發現指定撲殺會對殘留象群造成嚴重創傷與行為後遺症後,非洲各國政府與動物專家也陷入了長時間而激烈的倫理與政策爭辯。最終,各方才確定了「象群撲殺」的方針原則——象群撲殺,是野象族群控制的「最後手段」;但如果真的得要撲殺,整家族的象群,都得一同被消滅「抄家」。
全家一起死的控制策略,雖然於人類倫理上頗為殘酷,但自從90年代以後,非洲各國也幾乎不再使用族群撲殺手段——這是因為在全球化全面開展的時代,大草原各國都開始力拼「生態觀光」,而壯觀的象群活動也成為自然奇景的旗幟項目。因此為了避免國際觀光形象遭受損害,在族群控制問題上,各國也轉而採取成本較高的「族群轉移」(分散象群密度)、「指定絕育」,並配合「合法狩獵觀光」的指定商業獵補,以維持象群數量的平衡。
在辛巴威,每年都會釋出500張合法的「獵象許可證」供國際觀光客競標狩獵——在合法狀態下,觀光獵手只能在指定範圍、指定條件內射殺指定大象。而每張許可則會因為等級不同,以1~7萬美金不等的價格賣出。回饋的金額則再投資回本地的保護區管理、生態保育與反盜獵的武裝行動,期待以合理有效的管理方式,達成各種資源與動機的正循環平衡。
誰知2020年,世界遭遇了COVID-19的世紀大疫,不僅非洲各國蔓延嚴重,原本仰賴的國際觀光、甚至合法商業狩獵,全都因為瘟疫來襲而全面停擺。因此在巨大的經濟與管控壓力之下,辛巴威政府才會從去年底開始大力推銷「大象狩獵許可照」的國際拍賣,但金流投資似乎仍拉不上來,因此本回突如其來說要控制族群總數、「不排除重啟象群撲殺行動」的政府說法,亦也遭到部份保育組織的動機質疑。
儘管就文化情感而言,要這樣撲殺花了那麼多心力保育的大象,著實令人難以接受;但過多的象群出現,確實很難不對保留區的有限資源造成壓力。但難道沒有更合宜的調控作法?或者更永續穩定的保育經濟合作嗎?不同現實的顧慮,也因此讓針對大象的數量控制,成為非洲保育界爭執最久、吵得最凶的歷史爭議。
收看更多文章,請訂閱轉角國際facebook專頁: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