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丁救救我？白俄羅斯天下圍城...俄國「口頭支援」歐洲最後獨裁者

2020/08/17 轉角24小時

白俄羅斯一名示威者，被釋放後展示他在拘捕過程中，遭警方毆打的傷痕瘀青。圖／歐新... — 白俄羅斯一名示威者，被釋放後展示他在拘捕過程中，遭警方毆打的傷痕瘀青。圖／歐新社

【2020. 8. 17 白俄羅斯】

普丁救救我？白俄羅斯天下圍城...俄國「口頭支援」歐洲最後獨裁者

「在一個不曾自由的國家，卻能有10萬國民冒險上街爭民主！」白俄羅斯的反獨裁示威，進入了全國抗爭的第7天，拒絕下台也不願重新選舉的強人總統盧卡申科（ Alexander Lukashenko），周日在首都明斯克動員「挺強人大遊行」，但活動上的盧卡申科言行嚴重脫序，除了登高大喊「白俄不要進步！白俄不要改變！白俄不要自由！」外，傾全力召集的支持者不到5,000人，活動周邊更遭民主派示威者以白俄史上最大規模、超過10萬自由示威者的「反包圍」。然而在國內處境四面楚歌的同時，盧卡申科卻也緊急向亦敵亦友的「聯盟國」俄羅斯求救，並得到普丁總統「軍事援助」的口頭承諾——據報，盧卡申科已經下令淨空東部大面積的森林國境，欲替俄軍支援清空道路；但發出口頭承諾卻不動手的普丁，似乎仍有其他的盤算。

▌前情提要：〈歐洲最後獨裁者的道歉？全國大三罷...白俄羅斯釋放「所有」示威被捕者〉

白俄羅斯的反獨裁抗爭，已從一開始的軍警暴力鎮壓明顯放緩。自周五開始，出面滅火坦責的白俄羅斯內政部，已陸續釋放7,000多名示威者，並就警察暴力問題公開道歉；但對盧卡申科政府已再無期待的白俄民眾，仍持續發動罷工、罷課、罷市的「全國大三罷」，並動員市民大眾湧入首都明斯克，於周末兩天發動「天下圍城式」的和平示威。

在這段過程中，以國營事業勞工與基層軍工教為首的大型工會入陣，明顯加劇了盧卡申科政權的孤立感。短短72小時內，不僅有多名官媒主播、著名記者公開請辭，加入抗爭；就連盧卡申科的總統府幕僚團，都傳出集體離職的消息，政府內部與其他大型財團之間亦都出現「棄船易幟」的風聲。

但此消彼漲的政治聲勢，在星期日雙方各自號召的「明斯克示威」中，更凸顯了盧卡申科的頹靡與白俄羅斯國民的「求變決心」——根據《法新社》特派團隊的現場估算，盧卡申科傾盡全力的支持者動員不到萬人；但反政府示威的民主大遊行，卻在沒有政治明星的領袖號召下，自主動員了超過10萬人上街，這也是白俄羅斯政治史上的最大規模集會。

上周日在首都明斯克，民主派示威者以白俄史上最大規模、超過10萬自由示威者「反包圍... — 上周日在首都明斯克，民主派示威者以白俄史上最大規模、超過10萬自由示威者「反包圍」盧卡申科動員的「挺強人大遊行」。圖／法新社

「你洗不清染血的雙手！盧卡申科必須為警暴凌虐刑與無辜死者付出代價！」

在周日的示威上，破紀錄的十萬示威者，已明確把「盧卡申科下台」列為抗爭的首要訴求，其次才是重新選舉、警暴究責、以及民主改革。此外，各大國營事業工會與基層市民，也透過十萬人集會確定了「擴張大三罷」的抗爭路線，除了繼續街頭抗爭外，周一開始也將啟動「無限期輪流罷工」，並發動更大規模的百萬示威來增加壓力。

儘管破紀錄示威的強大壓力，已明確揭穿了作為「歐洲最後獨裁者』的盧卡申科，個人生涯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政治絕境；但對於反政府的抗爭群眾而言，「軍事鎮壓」的恐懼陰影其實仍同步襲來——因為在8月15日，慌了手腳的盧卡申科就已緊急致電莫斯科「求援」；在首都西北100公里處，又有另一支白俄羅斯陸軍兵團正在集結備戰，預料17日開始於立陶宛邊境舉行「實兵軍演」。

「召喚大家來這裡，不只是為了保護我個人——當然，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個人非常不喜歡有人上街示威，但我真的需要大家團結幫忙，要在獨立建國25年後，誓死守護諸君的祖國與主權獨立！」在周日的挺政府聲援示威上，激動但言詞明顯脫序的盧卡申科，慷慨激昂地表示：

「我的勝選連任就是結局...白俄羅斯需要自由嗎？『不要！』（台下齊呼）白俄羅斯人需要進步嗎？『不要！』白俄羅斯人需要改革嗎？『不要！』...沒錯，我們死也不會放手我們的國家！」

在周日的造勢演說中，盧卡申科屏除了先前「俄國人併吞陰謀」的指控說法，並將當前反政府的氣氛，定調為「北約與西方國家煽動的顏色革命」。之中，盧卡申科不斷強調「北約想發兵推翻我國政府」，甚至表示「如果我被幹掉了...北約就會派出黑人、黃嘴與金髮部隊，來佔領你我的家園」。

盧卡申科針對北約的煽動性發言，主要的邏輯對象並非本國民眾，而是俄國總統普丁——期待俄國助陣「維穩」的盧卡申科，周六也親自致電莫斯科，要求普丁就兩國1999年簽署的《聯盟國條約》（Union State Treaty），對白俄羅斯政府的平亂行動「提供包括『軍事介入』在內的必要支援」。

明斯克與莫斯科之間的聯盟關係，長年以來就是盧卡申科與普丁之間的政治心結。因為根據1999年的《聯盟國條約》，白俄羅斯與俄羅斯應以「政經整併融合」為終極目標，但不願被莫斯科併吞為衛星國的盧卡申科，卻極力運用地緣戰略的「緩衝地位」優勢，時不時向美國、歐盟示好，並以此要脅普丁對明斯克預算補貼、經濟讓利。因此，儘管兩國互以兄弟相稱、強人體制也都有所相似，但普丁對於盧卡申科的反覆不受控，卻早已失去耐性。

像是在本次大選之前，盧卡申科就曾以「俄國密派『瓦格納傭兵團』暗助反對派政變」為理由，逮捕了32名過境白俄的俄羅斯傭兵。此一手段雖然引發國際關注，但俄國上下——無論是普丁本人還是俄國社會輿論——卻對盧卡申科「老虎嘴上拔毛」的選舉手段極度惱怒。因此，在8月15日的莫斯科來電中，盧卡申科也「公開示好」地宣佈：正在接受調查的32名俄國傭兵，已經即刻「無條件獲釋」平安返國。

明斯克與莫斯科之間的聯盟關係，長年以來就是盧卡申科與普丁之間的政治心結。圖為普丁... — 明斯克與莫斯科之間的聯盟關係，長年以來就是盧卡申科與普丁之間的政治心結。圖為普丁與盧卡申科一起去滑雪的資料照片。圖／路透社

瓦格納傭兵獲釋後，莫斯科的態度也明顯轉變。儘管普丁辦公室並沒有公布與盧卡申科通電的「具體承諾」，但克林姆林宮仍透過官方聲明稿，強調俄國已經「做好準備...履約對白俄羅斯政府承諾的『一切支援』」。但此一說法，是否象徵著俄國已經下注、甚至不惜出兵都要護航盧卡申科政權？種種說法，就連俄國輿論也都莫衷一是。

認為莫斯科已做好「接管準備」的鷹派意見認為：自周末開始，俄國官媒的報導說法，已開始引用了盧卡申科政權宣傳的「波蘭陰謀論」，主張波蘭意圖「收復中世紀的失土...併吞白俄羅斯」，所以才甘願當北約馬前卒來煽動白俄動亂——此一說法儘管誇張且無根據，但官媒的配合表態，卻也被懷疑為預作準備的輿情操作。

此外，盧卡申科政府近日據傳已下令封鎖了東部邊境的森林國有地。部分懷疑者認為，這可能是為俄軍的秘密增援——就像當年在烏克蘭東部戰爭的掩護操作一樣——預作準備。但此種設定，並不符合俄國當前在邊界的實際動態，且莫斯科與普丁除了「口頭承諾」支持盧卡申科以外，並沒有更進一步地提出反示威脅與可能的增援清單。

反對意見認為，普丁當前並無意救援盧卡申科——一方面是因為盧卡申科的存在，已成為兩國整併的絆腳石；二方面則是明顯失去國內支持的盧卡申科，是否還有得救？得付出多少成本才能得救？

俄國自由派媒體《梅杜沙》表示，莫斯科方面曾在上個星期五透過中間人，詢問盧卡申科「是否有意流亡俄羅斯？」與此同時，克林姆林宮也仍在評估「替代人選」，並不排除主動安排盧卡申科垮台，好主動介入挑選「過渡政府的接班人選」。

除此之外，報導也觀察到了俄羅斯的本地輿論，對於白俄羅斯「反盧卡申科的抗爭示威」，大多抱持著「同情與支持的意見」——此一態度，明顯與2014年「烏克蘭廣場革命」完全相反，因為白俄的街頭抗爭中，示威民眾並沒有顯著的反莫斯科情節；反而在俄國大眾論述之中，盧卡申科本人才是一天到晚與莫斯科唱反調的「麻煩製造者」。

「普丁貌似是當前牌桌上籌碼最最多的玩家...但實際上，莫斯科手上卻只剩一堆爛牌。」面對普丁的白俄羅斯政策，英國《金融時報》如此點明：無論保不保得住盧卡申科，白俄羅斯的爛攤子，都仍要俄國來收拾善後。

俄國可以無條件力挺，但白俄羅斯必將成為「歐洲新北韓」，暴增莫斯科對明斯克的讓利與管制成本；俄國可以逼迫盧卡申科下台，但此舉會否刺激俄國近年擴散的反對派聲量、對於普丁未來的延任統治造成麻煩；俄國可以暫時保住盧卡申科，但卻同步安排盧卡申科的接班人選，但最後可能會更刺激明斯克的反俄情緒，落得前術種種負面效應一次總成的麻煩結果。

目前，俄羅斯方面仍沒有提出進一步的「支援作法」；但白俄羅斯的817全國大三罷，卻仍持續抗爭聲量，並繼續以不合作運動癱瘓盧卡申科的統治威信——之中，包括鄉村警察集體倒戈幫示威者開道；也還有國營官媒電視台集體罷工，硬是讓晨間新聞出現「主播台無人...尷尬播放純音樂」的無聲抗議畫面。

（附註：白俄羅斯外交部雖曾在2018年間，提出國名華文翻譯正名為「白羅斯」的說法。但本文仍統一使用中華民國外交部的官方譯名；與此同時，當年正名佈告也不了了之，因為明斯克針對的受眾——與他們真正有邦交的中國——無論是中國外交部、習近平辦公室，都沿用白俄羅斯之稱，甚至是白駐北京大使館的地址牌號都沒跟進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