俎上肉的遺憾預言，廣州的「穿山甲」餐桌：世界新聞攝影大賽的遺珠之憾

• facebook

「貪婪者必有報應。」2020年的「世界新聞攝影大賽」（World Press Photo）本周公布了本屆的獲獎名單。首獎作品的背景故事，我們在昨日的 #照片的力量 已有回顧。但在眾競賽項目裡，卻有一張「遺珠之憾」令人極為在意——一張攝於2019年1月4日，中國廣州的野味餐廳，「滅絕危機中的穿山甲」。

這組奪得「年度環境新聞最佳故事照片」第二名的作品，是由美國《國家地理雜誌》攝影師史德頓（Brent Stirton）與文字記者貝爾（Rachel Bale）的合作採訪，是2019年6月該刊的深度報導〈盜獵迫使害羞、內向的穿山甲走向殞滅〉，內容西起奈及利亞、喀麥隆，東至越南、中國，追蹤著橫跨非洲-亞洲的「非法盜獵走私鏈」。

穿山甲科的分類只有3屬共8種，其中非洲大陸有4種，亞洲大陸有4種。但由於自然棲地的消失，以及人類大量的濫殺獵捕——特別是中國的「合法中藥」需求，更讓穿山甲成為「全世界盜獵走私數量最多的哺乳動物」——亞洲的4種穿山甲，目前都已是「瀕危物種」或「極危物種」。因此亞洲的不法商人，近年來才會極力搶進非洲，兇猛地開啟了大賺黑心錢的國際盜獵黑市。

在中藥傳統上，穿山甲的鱗片磨成粉後，常用於「活血」與「消腫」作用，據稱可緩和風濕通血路。但現代科學中，不僅完全找不到穿山甲粉的藥用證據；就連古籍藥典上，至少還有125種藥草品項可替代作用——因此穿山甲的入藥，「根本沒有任何必要性。」

「你吃自己的腳指甲就好了，吃甚麼穿山甲？」雖然西醫與保育學者們不斷強調，穿山甲的鱗片完全沒有科學藥性可言。但入藥穿山甲的迷思需求卻越來越大，因為目前全世界最大的「穿山甲消費市場」，就是在中國。光是受中國政府批准，可「合法入藥穿山甲」的中醫藥廠，就多達200餘家；市面上的穿山甲製藥，也有60多種。

由於長年的濫捕濫抓，中國野生的「中華穿山甲」已是極危物種，且與小熊貓、藍鯨同類，屬於禁止野外捕殺與食用的「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因此在2017年《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全面禁止跨國穿山甲交易後，「養殖穿山甲」的產業鍊才在中國蓬勃發展了起來。

但在《國家地理雜誌》的專家訪問中，保育專家們大多認為「習性膽小易緊張的穿山甲，根本不可能大規模人工化養殖」。穿山甲對於環境壓力非常敏感、飲食選項又極為狹小而特別，在人工環境下很容易肺炎生病或緊張死亡。因此就連一般的保育或動物研究團體，都很難養活救援回來的穿山甲；更別提追求數量、效率的大規模養殖工業。

問題來了：如果大規模養殖不是可靠選項，中國每年上百噸的「藥用穿山甲」需求，又是從哪來的？

事實上無論是外媒《國家地理雜誌》還是中媒《南方週末報》，都曾數度披露答案：用「合法養殖場」來過水、漂白黑市走私的「盜獵穿山甲」。之中，除了中國本土的稽查長期存在弊病與疏漏外，近年來更多次發生中國商人在非洲投資「穿山甲養殖場」，實際上卻是在做盜獵轉口生意的重大犯罪。

與堅持使用「熊膽粉」的問題一樣，中國市場對於穿山甲的入藥迷思，另一層面上也與「山珍野味」的失控飲食文化有直接牽連。像是照片中的廣州野味餐廳，就是史德頓快門記錄的屠宰場。根據報導的說法，現場的老闆、廚師與本地饕客，沒有人在意穿山甲的來源，亦不覺得這種食用文化有什麼不對。

直到拍照過後1年，湖北省武漢市的華南海鮮批發市場「出了事」，野味害病的輿論譴責才傳來了開來，穿山甲被官媒懷疑是「中介病毒的潛在宿主之一」，各種對於野味文化的譴責才又傳了開來——儘管目前的發展又和熊膽問題一樣：政府雖然禁止大家「食用野生動物」，但依舊不限制「入藥野生動物」。

「在中國廣州的近郊餐廳，一名廚師拖著穿山甲的尾巴，準備宰殺、料理然後上菜。」在這張得獎照的圖說裡，攝影師黯然記下了這隻穿山甲的命運：「在這家餐廳裡，穿山甲肉...每公斤能賣美金376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