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牌屋式的美國謀算:拜登的副總統人選...為何挑賀錦麗?
【2020. 8. 12 美國】
紙牌屋式的美國謀算:拜登的副總統人選...為何挑賀錦麗?
「副手必須強...但又不能『太強』。」2020美國總統大選倒數83天,目前選情看好度暫時領先總統川普的民主黨準參選人拜登(Joe Biden),11日午間終於對外公布副手人選——55歲的加州參議員,賀錦麗(Kamala Harris)——3年前才進軍國會的賀錦麗,是牙買加與印度移民的第二代,其身為女性、又融合黑人與亞裔認同的特質,讓她成為合理補完拜登「老白男」形象的最佳人選。據報轉戰華府前,賀錦麗曾是拜登死去的長子博.拜登(Beau Biden)熟識的司法圈戰友,家族之間的交往互動也才成為拜登決定信任的一大關鍵。但拜登年事已高,就算真的打贏川普,就職時也將以78歲高齡成為「美國史上最老的總統」。因此近期拜登不斷暗示「自己只是『過渡總統』」,也讓可能成為美國第一個女性與非裔副總統的賀錦麗,地位變得格外特殊而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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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年55歲的賀錦麗,其漢化譯名是由其官網取名通用,儘管她並沒有華裔背景。賀錦麗的父親是牙買加的非裔移民,母親則是印度的亞裔移民。但由於爸爸是史丹佛大學的經濟教授,媽媽是柏克萊大學的癌症學家,因此按照《華盛頓郵報》的說法,直到大學之前的賀錦麗,都一直處於「白人菁英」的上流世界中。
然而由於家族的移民與族裔認同,賀錦麗在生涯規劃之下,決定報考並就讀位於華盛頓特區的「黑人領袖名校」霍華德大學(Howard University)。自此賀錦麗也才篤實了自己的人生規劃與政治認同。
「賀錦麗的媽媽是印度裔移民,照現代的區別來說是『亞裔』。」賀錦麗的家族友人向《華郵》表示:「但在60年代的美國,社會只會區分『白人』與『黑人』...對於非裔國民的歧視待遇,也同樣會延伸到其他『有色族群』,這也因此賀媽媽才會投入民權運動、賀錦麗的個人認同才會是『自豪的黑人』。」
賀錦麗畢業後投入法界,在舊金山地區歷練多年,才於2010年獲選為加州檢察總長,並成為民主黨在西岸重點栽培的明日之星。2016年底,賀錦麗因為民主黨的世代交替,遞補成為加州聯邦參議員而進軍國會,儘管就職至今僅有3年,但主打司法與財政預算的她,各項問政的表現都頗為犀利——之中,特別是2018年川普提名的大法官卡瓦諾(Brett Kavanaugh),因陳年性侵疑雲而引發重大政治衝突的任命聽證會,更是讓初出茅廬的賀錦麗,在民主黨人中一戰成名。
然而素有政治野望的賀錦麗,在民主黨團中並非「一級明星」。雖然在2020年總統大選的民主黨初選中,賀錦麗曾參加黨內角逐白宮大位,但由於政治人脈有限、選戰的特色與宣傳方針也顯得飄忽混亂,因此在最初幾場辯論的表現犀利後,賀錦麗很快地就在2019年底以「經費不足」為由,早早地宣佈退選。
隨著選戰進度的推移,民主黨的初選結果,最後也由政壇資歷極深的前副總統拜登出線。不料在進入2020年後,武漢肺炎的嚴重疫情,加上「佛洛伊德警暴事件」引爆全美的第二次Black Lives Matter抗爭,卻嚴重打亂了兩黨的大選節奏,這讓拜登被迫多次推遲「副總統人選」的選擇時間。
在疫情與BLM運動之前,拜登團隊對於副手選擇的條件,主要設定為「女性」——這一方面是因為拜登在初選期間,曾多次因「老白男」形象而引發批評,再加上4年前希拉蕊敗給川普的「民主黨瘡疤」,都促使拜登必須搭配女性副手,才足以說服黨內進步派與民主黨支持者的期許。
然而在疫情全美爆發後,拜登與民主黨的所有造勢活動全面停擺。儘管這段期間,執政的川普因國內疫情與經濟衝擊而元氣大傷;但幾乎沒有新聞版面關注的拜登,卻也陷入了「選戰存在感過低」的困境。因此在先前的各種風聲中,拜登陣營才會一直視「副手人選」的公布,為民主黨選戰衝刺的「集結號」,希望盡可能地壓縮與11月3日的選戰時間差距,好拉抬選前氣勢與討論度。
在這段時間,拜登的副手考量人選,主要集中在兩名初選對手——自認為「老左派」的麻州議員華倫(Elizabeth Warren),以及在初選中表現不俗的明尼蘇達參議員克羅布查(Amy Klobuchar)。
但前者華倫,被民主黨中間主流派被視為「極左異端」,於年輕一輩的眾議院進步派中又不如桑德斯(Bernie Sanders)一樣具備號召動員力,再加上華倫本人也已經71歲了,對活力形象的加成恐有負面效應。因此在各種討論中,華倫也逐漸成為比較邊緣的選擇。
而後者克羅布查,則是民主黨中生代的實力人物,在初選最後階段她倒向拜登的「主動背書」,也被認為是拜登之所以能提前壓垮桑德斯選情的重大關鍵——不料2020年5月的黑人市民喬治.佛洛伊德(George Floyd)事件,卻壓垮了克羅布查更上一層樓的路,因為當街對佛洛伊德「壓頸致死」的涉案警察,過去就曾多次涉入風紀與暴力執法事件,但時任郡級檢察長的克羅布查卻沒有深究處理,因此在後續BLM的全國風暴中,草草過案的克羅布查才成為黨內黑人支持者與進步派針對的施壓對象。
2020年的BLM抗爭,除了反警暴之外,也結合疫情蕭條而引爆的社經階級鴻溝,而對民主黨帶來了極為巨大的壓力。由於在過去,拜登曾在獄政改革與警察執法問題上,採取比較保守的投票立場,因此就算自己以「和歐巴馬關係很鐵」為號召聚集了不少黑人選票,但在佛洛伊德案後,草根支持者與民主黨派系之間,也出現了極為巨大的施壓聲量,要求拜登「必須選一位『黑人女性』擔任副總統」。
支持團體的壓力,一部份固然是社會氣氛所趨,二方面也是因為拜登的形象確實是太老、太傳統,「於當前的政治氣氛中,很難視其為『進步派的改革者』。」但相關選人的條件,卻也給拜登帶來了幾個問題。
在拜登的斟酌人選中,符合「黑人女性」條件者,主要以前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珊.萊斯(Susan Rice)、加州眾議員巴斯(Karen Bass),以及最終出線的賀錦麗為主——之中,萊斯與拜登同為歐巴馬執政團隊的重要幹部,兩人合作默契、關係良好;巴斯是民主黨內黑人民權運動的中生代大砲,在當前社會氣氛下,也是最符合角色設定的後選人。
但萊斯過去不曾參加過選戰,又有歐巴馬政府的堆疊包袱。再加上她專長的外交戰略,也與長年主持參議外交委員會、自己也非常喜歡「人格外交」的拜登角色重疊。因此最終才被淘汰於名單外。
至於66歲的巴斯雖然風格明確,但她的從政峰頂只到眾議院等級、無論黨內或全國號召力都不足,再加上巴斯被起底過往曾對古巴的卡斯楚政權示好——此一經歷,對於以古巴反共難民為主要力量的「大型關鍵搖擺州」佛羅里達而言,根本是絕對敗選的超級禁忌。
因此最終,各種條件中性穩健,黨內力量也有潛力發展的賀錦麗,才會成為最為可行的「折衷副手人選」。
《華盛頓郵報》認為,以加州為大本營的賀錦麗,是民主黨主流派與進步派都能接受的人選,其黑人認同的背景形象能滿足社會氛圍的需求;但司法專業且中間派問政的政治路線,也能安撫黨內溫和派與財團金主的擔憂。再加上55歲的賀錦麗,過往曾與同為州檢察總長的拜登長子——博.拜登——有私交,因此在家族與個人層面來說,也算得上是拜登可以信得過的「副手人選」。
對於拜登來說,「副總統人選」的實力設定,是極為微妙的政治謀算。因為他超過半世紀的政治經歷,在當前躁動中的美國真的太老、太傳統;即將滿78歲的高齡,在政壇中確實也讓不少選民質疑他的政治活力、健康狀況與思考判斷能力——這也是對手川普不斷辱罵拜登為「瞌睡老喬」、「癡呆老喬」的原因——因此,在滿足非裔、女性、形象進步的條件之外,拜登的副手還必須是「明確有力的替代接班人選」。
「我認為我將是一個『過渡期總統』。」
在過去幾個星期來,拜登曾不斷以此形容自己的白宮願景,並強調自己找的不單純只是副手,「而是一個俱備『總統條件』、隨時能受國家召喚的實力派人物。」
拜登團隊表示,拜登自己也理解外界對於他年齡與健康的疑慮,因此在副手搭檔上,他更需要一個「可獨立表現」的二號人物。因此在宣佈賀錦麗為搭檔人選後,外界也認為她就是拜登欽點、並準備親自培養的「次代接班人」。
微妙的是,拜登的「過渡期總統說」,並沒有承諾「只當一任」或者是其他任期表示。換言之,賀錦麗的「接班」究竟是什麼時候?還有沒有其他變數?就選戰現況而言,都還是兌期不詳的空頭支票。更長期地說,賀錦麗的活力存在,雖能平衡拜登的老邁形象,但會否反客為主?甚至提前讓拜登跛腳?在拜登的絕斷中,「副手到底該多強?」也成為敏感的政治生涯謀算。
與此同時,賀錦麗雖然是移民二代、黑人認同背景,但民主黨內的進步派卻仍然質疑她的「司法紀錄」。因為在加州總檢察長的任期內,賀錦麗並沒有對獄政改革、警察暴力、種族歧視執法,作出積極表態或改革處理——相反地,她還以「鐵面判官」的形象聞名——因此部分意見也懷疑賀錦麗的存在,是否真能改變美國政壇的權力結構?還是又要變得和歐巴馬一樣,仍是菁英主義思考,繼續迴避底層社會的迫切吶喊?
「拜登選這三小副手,根本爛透了!」在民主黨出招公布參選組合後,面對極大連任壓力的川普,也透過媒體專訪猛批賀錦麗是「小眾左派」。川普表示,民主黨就是路走偏鋒、被左派牽著鼻子走,所以事事都要政治正確才會選出賀錦麗這種等級的菜鳥副手,「但就我的觀察啦,選賀錦麗當副手,很可能會讓『很多人』感到受辱、不被尊重喔...。」
但詭異的是,賀錦麗在參選加州檢查總長的期間,仍是實境秀明星的川普與女兒伊萬卡(Ivanka Trump),卻有對賀錦麗團隊小額獻金8,000美元的紀錄。此一時彼一時的互動與對抗,也成為美國政壇中特殊的緣份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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