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PIECE！印尼《航海王》旗幟運動：用草帽海賊反抗普拉伯沃政府

ONE PIECE！印尼《航海王》旗幟運動：用草帽海賊反抗普拉伯沃政府

8月17日是印尼獨立日，每年都會舉行盛大慶祝活動，紀念1945年8月17日宣布獨立的歷史時刻。然而今年獨立日前，全國卻出現大量來自日本動漫畫《航海王》的標誌。該現象始於7月，因總統普拉伯沃（Prabowo Subianto）於演說中，呼籲民眾在獨立日前夕懸掛紅白國旗，象徵為獨立流的鮮血與印尼人民的純潔。然而普拉伯沃此番言論，恰逢民眾對政府不滿累積已久之際，反抗聲音一觸即發，加上與《航海王》中對抗不公義的精神一拍即合，全國民眾開始印製、懸掛這面「草帽骷顱頭黑旗」。

印尼總統普拉伯沃（Prabowo Subianto）7月底發表演說時，呼籲印尼民眾在8月17日獨立日懸掛國旗慶祝，「這一天無論身在何處，都要升起紅白旗。紅色代表為獨立留下的鮮血，白色代表我們靈魂的純潔」。普拉伯沃呼籲懸掛國旗的時機，正逢民眾對其政府日益極權的不滿，許多民眾認為，儘管國家已經獨立80年，但日常生活中並未體會到「真正的自由」，尤其近期政府削減預算、軍方勢力增強、經濟政策不力，累積已久的不滿情緒就此爆發。

近期，許多印尼人認為日本漫畫家尾田榮一郎創作的《航海王》（ONE PIECE）中，自由冒險、對抗不公、對抗壓迫的精神和現實生活有相似之處。《航海王》是從1997年開始、至今仍在連載中的漫畫，累積銷量已超過5.2億冊、動畫系列超過1,100集，除了多部動畫電影版之外，近年也由Netflix改編為真人影集。《航海王》講述為夢想出海、走上「偉大航道」的海洋冒險故事，國際級的影響力，在印尼也擁有龐大忠實的粉絲群，各年齡層中皆相當受歡迎。

《航海王》中戴著草帽的骷髏黑旗，代表挑戰嚴酷政權、為自由而戰的海盜，故事主角「草帽海賊團」的魯夫一行人，常常在各地冒險中發展出推翻惡霸強權、推動歷史轉型正義的故事；因此印尼民眾開始以此為啟發，懸掛這面黑旗。

這不只作為對普拉伯沃發言的回應，也成為抗議政府的新興象徵。今年7月底開始，「草帽海賊團」旗幟廣泛出現於住宅門口、汽車車尾、巷弄牆壁上，即使非航海王粉絲也參與示威行動。位於中爪哇的旗幟印刷商家「Wiki Wiki」負責人透露，普拉伯沃演說後，該店每日接獲數百張訂單，目前已累積數千張訂單，足見此標誌的熱門程度。

▌普拉伯沃上任不到一年，民眾心中累積了多少不滿？

普拉伯沃是軍人出身，曾任印尼國防部長，也是第二任總統蘇哈托的女婿。2024年他第三次參選總統大選成功當選，成為印尼1945年獨立以來第8任總統。普拉伯沃曾涉及1998年排華運動，也參與過鎮壓1990年代東帝汶獨立運動，因過去有許多人權爭議，2024年當選後引發印尼民主是否會倒退的質疑。如今就任不到一年，民眾已開始批評其政府日益集權、經濟發展政策不力。

這一年來印尼燃油與日用品價格持續上漲，政府為減輕財政負擔削減部分能源補貼，導致家庭支出上漲；在美國加徵關稅19%、貨幣貶值的雙重打擊下，進出口企業和製造業受到重大衝擊，導致消費者信心下降。政府選擇削減公共支出、凍結基礎建設計畫等等措施以做因應，然而特別依賴政府補助政策的地方企業受到影響，使得失業情況更加顯著。許多年輕人儘管擁有高學歷也難以尋求穩定工作、勞工權益保障不足。

此外，普拉伯沃今年2月宣布成立「達南塔拉」（Danantara）主權基金，主管規模約9000億美元的國營事業資本，包括銀行、電力、石油、電信及礦產業等7間大型國營企業，宣稱以強而有力的方式監督股息與投資。然而許多民眾憂心，認為印尼政府長期官僚，貪汙腐敗程度高，無法妥善管理國家資本。同時，政府允許軍方在政府中扮演更大角色，例如任命軍人擔任文官職位，也引發了人民不滿。

近期政府計劃修訂歷史教科書也引發爭議，印尼文化部長法德利（Fadli Zon）今年5月宣布，計畫發行一套「官方歷史教科書」，目的是消除殖民偏見，並將納入最新研究、採用更為積極的闡述語調。然而這項修訂計畫引發歷史學家的強烈反彈，指責政府試圖淡化過去暴行，包括與普拉伯沃參與其中的事件——岳丈蘇哈托獨裁統治期間，普拉伯沃曾任陸軍特種部隊司令，1998年更曾涉嫌綁架提倡民主化的反蘇哈托人士，並在蘇哈托下台後因人權爭議遭解職——新教科書被認為可能避開這些事件。新書原定於8月17日獨立日發布，但現已推遲至11月。

事實上，雖然印尼是第三大民主國家，但民主制度近年來備受挑戰。前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雖然以親民形象廣受人民愛戴，但任內晚期施政風格出現轉變，包括恢復毒販死刑、任命具爭議的普拉伯沃為國防部長，均引發社會爭議。普拉伯沃2024年年10月上任以來，民怨不減，甚至引發數千人於今年 2 月走上街頭，抗議軍方權力過大及削減預算政策。如今對許多民眾而言，海賊旗幟不只傳達反諷意味，更凝聚了對現任政權已失去耐心。

▌政府對懸掛《航海王》旗幟現象反應不一

「航海王旗幟現象」延燒數週，目前印尼政府並未禁止行動，總統辦公室表示，普拉伯沃本人對此運動沒有異議，認為是一種「創意表達」，且只強調，旗幟不應挑戰或貶低國旗的重要性，「如果一起懸掛，國旗勢必要掛得更高」。印尼內政部副部長蘇吉亞托（Bima Arya Sugiarto）也表示，旗幟行動是民眾「表達期望」的方式，是民主制度下的自然現象。反對派民主奮鬥黨議員 Deddy Yevri Sitorus 則稱，相較於可能變成暴力的街頭抗議，這種象徵式表達更為溫和。

然而，許多政府官員對此表示強烈反對。屬於普拉伯沃陣營的眾議院副議長艾哈邁德（Sufmi Dasco Ahmad）形容這股旗幟風潮是「蓄意分裂國家的行動」，專業集團黨（Golkar）議員 Firman Soebagyo 更稱其可能構成叛國罪。一些地方當局也採取行動，例如沒收旗幟、要求移除或清除壁畫等。國際特赦組織印尼分部主任哈米德（Usman Hamid）呼籲政府停止這些行為，以免侵犯言論自由。

人權組織也提醒，政府如果過度反應、將漫畫旗幟視為國安威脅，反而無意間應證了示威者的擔憂，也會進一步疏遠政府與年輕人的距離。毫無疑問地，航海王旗幟運動成為對抗政權與流行文化的結合，也激發了許多人、甚至國際媒體對《航海王》的討論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