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虛構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發明了股票市場，現代金融就此萌芽
▌本文為《錢是虛構的，但我們都選擇相信它》（麥田，2025）書摘
如果說現代資本主義是一六〇〇年代初期頭幾年在阿姆斯特丹發明出來的，算是有點勉強的說法，但也就只是一點點。
當時，歐洲人實際上已經可以航行全球，藉由到遙遠的地方從事貿易以及盜人財寶而富了起來。荷蘭派出船隊往南航行繞過非洲，來到現代的印尼，帶回了豆蔻和肉豆蔻等香料。（一六〇〇年時豆蔻和肉豆蔻很寶貴，有錢人甘願為了填滿自家的香料櫃花大錢。）
然而，當荷蘭商人想著要派遣船隊踏上危險的旅程，而且一去多年，他們遭遇了一個典型的問題。他們對如何賺到大錢很有想法，但他們先得花大錢才能實現計畫。他們得造船或買船、招募船長與船員，然後把船隊、船長和船員派到全世界，最後回航。
這種「需要用錢賺錢」的問題，版本可說多到數不盡，比方說：我需要買一部車，這樣我才能開車去就任新職，有了新工作才能賺更多錢。但我現在就需要就任新職時可以賺到的錢，這樣我才有錢買車，之後才能開車去上班，有去上班才能賺錢。
還好，有些人手上有的錢就比這些商人當下需要的多更多，而且也願意現在不把錢花掉，以換取有機會在日後賺到更多錢。我就是靠這樣才能申請車貸，荷蘭人也是這樣才拿得到錢派船隊前往亞洲。
金融業做了很多根本上很有用的工作，這便是其中之一：
有些人願意為了日後有機會賺到更多錢而不要現在把錢花掉，有些人則是現在需要錢並願意在日後多還一點錢，金融業把這兩種人配在一起。
早期荷蘭人前往印尼摩鹿加群島（Spice Islands）的行程，通常是以一次性的交易來融資。一群有錢人拿出錢來集資，支付一艘船的相關費用。如果這艘船真的到了印尼並且載回大量香料（這不一定會發生），那投資人就可以把錢拿回來，還可以賺一點利潤。如果這艘船回不來，那就銘謝惠顧了；喔，對了，你有意願參與我們下一次的賺錢機會嗎？
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英國人都為了能在摩鹿加群島行動中分一杯羹而大打出手。他們的航海活動結合了商業、帝國主義和戰爭，只靠著商人募資而遍布各處的荷蘭船隊，開始有點居於下風了，因此，荷蘭政府開始推動很多國家都在嘗試的新作法：成立一家貿易公司。
這家貿易公司的荷蘭文正式名稱為「Vere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意為「聯合東印度公司」，一般稱「荷蘭東印度公司」，簡稱「VOC」。
荷蘭政府讓荷蘭東印度公司獨占所有荷蘭在亞洲的貿易。兩年前英國也有類似的做法，也成立了他們自己的東印度公司，但荷蘭東印度公司不斷演進，後來變成現代最早的跨國企業，是可口可樂（Coca-Cola）、Google和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等公司的前輩。
一般人不用很有錢或很有人脈，也可以投資荷蘭東印度公司。公司章程裡寫道：「本國所有地方的所有居民都可買進本公司股份。」這很符合當時的時代精神。
荷蘭在幾十年前脫離西班牙王國，組成了共和國。共和國並不是現代概念中的民主體制，但是與當時的君主統治體制相比，荷蘭的權力已經分散太多了。投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人很多，光是阿姆斯特丹就有超過千人，其中一位是該公司某董事的女僕，她一出手就是十個月的薪水。
當時，不管哪裡，要成立公司都需要得到政府明確的同意，而且公司成立之後一定要在一個固定的時間結束。政府給荷蘭東印度公司特許權，可以營運二十一年。投資人可以選擇十年之後套現離開，但要等十年也是很長一段時間。因此，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阿姆斯特丹的董事在公司登記簿（這本登記簿記錄了每一個人的投資）第一頁上加了一行字：「得透過本公司帳務人員辦理贈與及移轉。」
換言之，如果還不到十年你就想把錢拿回來，你可以把你的投資（也就是你持有這家公司的股份）賣給任何想買的人。這一句話影響深遠，而且衝擊範圍不只有荷蘭東印度公司，還擴及整個貨幣史。
人們開始在第一艘船的帆都還沒揚起時就賣股份。賣股份不太方便；要進行交易，買賣雙方都要來到公司，由帳務人員把交易登錄在登記簿裡。
有些股東急需要錢，有些人想要買股份，願意現在先把錢拿出來換取日後能多賺一點的機會，這些想要尋找買家或賣家的人會聚集在一座橋上；船隻如果從海外安然返國，船長就會駛過這座橋下報信。這樣的特殊性使得這座橋成為絕佳的訊息交換場所，人還沒進城，可以帶動市場的消息就傳開來了。
幾年之內，橋上的交易商多到不得了，嚴重阻礙交通，因此，市政府委託興建一棟建築物，專門用來交易：這座院子占地長二百英尺（約六十公尺）、寬一百一十五英尺（約三十五公尺），周圍是舖上藍色石頭磚的有頂迴廊。這是世界上第一座股票交易所。
交易所開張前五天，這座城市通過一條法令，規定交易所一天只能營業幾小時：從上午十一點到中午，然後是傍晚日落前一小時（冬天縮短為三十分鐘）。營業時間有限聽起來是痛點，但是訂出這條規定有其道理。如果交易所開一整天，買賣雙方就會三三兩兩地跑進跑出，買家報出的買價與賣家要求的賣價之間的差價會很大，人們要不然就是做了他們不想做的交易，要不然就是什麼交易都沒做成。
這就是經濟學家說的「交投清淡的市場」（thin market）。交易時間有限，就會迫使潛在的買家與賣家同時出現，他們可以把交易所變成「交投熱絡的市場」（thick market），會有幾百人、甚至幾千人在同一時間過來做交易。這麼一來，買賣雙方都更容易找到彼此，並達成兩邊都同意是很公平的價格。這套機制讓市場運作得更好。
隨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章程不斷更新再更新，股票交易所後來也變成了一個機構。當地一名商人兼詩人約瑟夫．德．拉．維加（Joseph de la Vega），以阿姆斯特丹股票市場寫了一本書，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本和股票市場有關的書，這本寫股市的書有一個恰如其分的書名：《混亂中的混亂》（Confusion of Confusions）。
本書裡充斥著奇特的離題言論，內容變成了典型的神話和聖經寓言，但書中對股票交易所的描述聽來熟悉得不得了：
人們一開始交易股票，幾乎是馬上就開始想出各式各樣可用來做新式下注的複雜變化型。有一種特別的下注方法幾乎馬上就出現了：放空（short）；放空讓投資人可以在股價下跌時也能賺錢。阿姆斯特丹的人痛恨放空，全世界的人自此之後也跟著痛恨放空這種事。
作者：雅各．戈德斯坦（Jacob Goldstein）
譯者：吳書榆
出版社：麥田出版
出版日期：2025/04/26
內容簡介：每個人都用過錢，也似乎都知道錢。但錢究竟是什麼？作者在本書開篇便一針見血點破，錢是人類共謀的虛構之物，我們在金錢上做出的選擇造就了如今身處的世界。跟隨作者機智與充滿趣味的講述，一段重新理解金錢的探索之旅即將開啟。這是一本最適合入門的貨幣史讀物。在本書中，錢跟貨幣不再是冷冰冰的概念，透過描述歷史上影響深遠的關鍵人物和他們的動機，搭配鮮明的細節呈現，描繪出不同時代貨幣體系的誕生歷程，巧妙地講述了貨幣與經濟體系興衰起伏的引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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