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的土耳其?妳月經來,妳是「骯髒」的!
你會怎麼稱呼月經要來的女性?她不方便?那個來?還是她現在是骯髒的?
今年五月初,土耳其語言協會(TDK)所編製的字典,給「骯髒(kirli)」一詞賦予了除了「有灰塵的」、「汙垢的」、「不潔的」等形容詞以外,還添加了「可以用來形容每月月經來的女性」解釋。該語言協會的作法,瞬間引爆輿論激辯。
在土耳其,「男女有別」的思想並不只存在於人們的腦袋中,甚至更是徹底落實於一般的日常生活裡——光是身分證就有兩種不同的顏色,藍色代表男性,紅色則為女性。今年首都安卡拉,更是開始實施一項新政策,凡使用交通卡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在刷卡進入的那一刻,機器就會喊出「全票女性」,或是「學生票男性」等區別性別的詞語。新政策剛上路就遭到許多反彈,反對人士認為,新政策並不能有效防阻盜用他人交通卡的情形發生,既然如此,那就是一項完全沒有必要的政策。最終安卡拉市政府讓步,現在機器不會大剌剌地喊出「男性」或是「女性」,但如果機器的聲音為女性,表示持卡人為女性,反之亦然,以一種較為隱晦的方式,持續對二元性別作出明確的區別。
同時,土耳其「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亦相當根深蒂固,男性與女性各自有不同應盡的義務與責任。社會輿論常常將努力爭取自身權益的女性冠上「女性主義者」的稱號,因為她們是一群「不服從體制」的人。土耳其總統艾爾多安曾於一場女性與民主協會(Kadın ve Demokrasi Derneği, KADEM)的會議中表示,女性主義者不願意接受本身先天上與男性的不同,拒絕承認本身的陰性特質,其因此批評女性主義者不了解伊斯蘭教所賦予女性的價值。
那麼伊斯蘭教是否真的有賦予女性價值呢?在女性權益上,古蘭經訂定了女性繼承權、夫妻財產制、離婚權等等權益,這在當時確實是相當前衛的思想,保障了女性應有的權益。但是,這些「規定」也同時明確地劃分了男女間不同的權益與義務,其目的是讓大眾各司其職,維持社會的和諧發展,一旦這些制度規範與父權思想融合後,有如雙刀刃,形塑了一種強不可催的價值觀念。
宗教或許立意良善,但人作為宗教教條最終詮釋者,常因偏頗的詮釋造成毀滅性的效果。就拿今年初土耳其宗教部引起的醜聞作為例子:在宗教部網站上的Q&A中,有一則關於父親如果對自己的女兒起色慾,是否會破壞與妻子間婚姻關係的問題,官方的回覆是,父親對親生女兒起色慾並不違反教規,但前提是女兒的年紀需大於九歲。無疑地,宗教部的回覆引發爭論與抗議,政府最終撤下問答留言,平息紛爭。
回到土耳其語言協會引起的爭議上,除了「骯髒」一詞的解釋不妥外,其他亦同樣含有貶低女性意味外的詞彙詮釋還有:
適當的、方便的(Müsait):「準備好接受調情的女性」、「容易被調情的女性」
充滿不尊重與歧視性的詞語詮釋引起各地反彈,許多抗議活動隨之產生,在安卡拉的一所大學內,就有學生將寫著「骯髒的是你們土耳其語言學會」的衛生棉貼滿校內的牆壁。
面對大眾的撻伐,土耳其語言協會解釋到,詞語含意的創造者是整個社會大眾,並非單一組織所該負責的,每個詞語除了本身的基本意思外,如果還有暗喻的意思,土耳其協會都會一併註明於字典內。言下之意,社會大眾對土耳其語言協會的不滿,其實恰恰是對自己社會不滿的一種反射,如果土耳其不存在這些偏見與歧視,那字典上當然不會出現這樣的註解。
對此,土耳其女性協會的會長居呂(Canan Güllü)反擊,既然這樣的暗喻隱含了偏見,那就更不應該出現在字典上,持續誤導社會大眾,助長性別歧視的氣焰。雙方各執一詞,而到目前為止,土耳其語言協會的字典依然保留原有的解釋。
土耳其社會確實充斥著父權主義的思維,但這一定該歸咎於伊斯蘭教的信仰,還是說伊斯蘭教只是父權社會的代罪羔羊?
回頭看凱末爾時代的土耳其,當時掌權者致力於西化運動,盡可能地拋棄一切有關舊鄂圖曼時期的象徵,而頭巾就是其中一項。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女性公務員甚至是被禁止在工作場所穿戴頭巾的——1999年,一名女性國會議員卡瓦科區(Merve Kavakçı)包著頭巾進入國會,引起騷動,遭議員們強烈反彈,當時一名國會議員,爾後擔任土耳其總理的艾捷維特(Bülent Ecevit)表示,「國會是國家最崇高的機構,不是私人場所,在這裡工作的所有人都必須要遵守規定;這裡並不是挑釁國家的地方。」被趕出議會的卡瓦科區在2001年向歐洲人權法院(European Court of Human Rights, ECHR)提起訴訟,法院最後判定卡瓦科區勝訴。
真正的自由,並不是一昧拋棄傳統的枷鎖,或是否定保守的思想,而是讓不論女性或男性都能在這社會中自在地做自己,就像現在的土耳其女性可以自在地選擇是否穿戴頭巾一樣。創造歧視詞語的終究是使用這個語言的社會大眾,改變社會的性別歧視觀念,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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