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技冷戰維持美國霸權：川普2.0的AI政策如何與去管制化取得平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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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賴又豪（律師，科技、民主與社會研究中心DSET海外研究員）

隨著戰略目標的位移，川普2.0時代的美國AI政策又會如何調整？首先，拜登的AI行政命令很快會遭到廢棄。「去管制化」將構成未來4年的基調，取而代之的是更合乎新政府政策目標的「軟性誘導」措施，藉此重塑一個尊重企業自律，由市場主導，更能促進創新競爭的產業生態系。在此之外，儘管川普的移民政策可能不利於全球人才招募，但他預計也會延續有利AI創新研發的激勵措施，並挹注更多資源在國安與國防領域。

具體而言，川普政府會如何降低管制干預？譬如前面曾提到，拜登AI行政命令對基礎模型的開發者施加了通報義務，但川普的盟友批評這形同強制企業揭露商業機密。國會中的共和黨人也指責這將「嚇跑未來的創新者，並阻礙更多像ChatGPT這樣的技術突破。」因此可以合理預期，像這類被認為會扼殺創新的管制措施，將伴隨前朝的AI行政命令一起走入歷史。

「去管制」也可以被用於積極打造有利AI發展的商業環境——特別是滿足企業的能源需求。川普曾多次論及AI發展，伴隨著巨量且不斷增長的能源消耗，為了替AI產業打造堅實的能源基礎建設，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AI政策專家Gregory C. Allen就指出，川普政權將藉由放鬆管制等途徑，來掃除在美國本土建置更多電廠（特別是核能）與資料中心的法規障礙。

只不過，當前聯邦能源監管委員會（FERC）仍維持較嚴格的監管把關，就算川普上台後替換該委員會主席，在2026年中之前，民主黨任命的委員仍能保有多數席次。因此短期內，我們還需要觀望美國能源監管機關會配合川普的AI政策議程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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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存在變數的還有「反壟斷」政策發展。毫無疑問，川普上台意味著麗娜汗掌舵FTC的時代即將終結。科技巨頭們樂觀期待，在共和黨取得FTC多數委員席次後，這幾年屢屢遭拒的併購等交易嘗試將不再容易受阻。只不過，川普團隊中並非所有人都抱持減少干預大企業的態度，范斯就曾公開肯定，麗娜汗是拜登政府中少數有把事情做對的人。同樣出身耶魯法學院的兩人，都認為壟斷有害競爭，不當阻礙市場新進者的發展，進而扼殺創新動能。

近日金融時報報導，川普將任命Gail Slater執掌司法部的反壟斷部門，Andrew Ferguson則將成為FTC新任主席。前者曾擔任范斯的政策顧問，可能延續強勢的反壟斷執法；後者雖表態要終結前朝對企業併購的嚴格把關，但也宣示會運用FTC的權限來推進共和黨的重要議程：打擊科技巨頭對保守派言論的不當箝制。因此，川普2.0時期的反壟斷政策將如何發展，仍有待觀察。

也必須提醒的是，「去管制」雖是基調，不代表川普團隊在所有議題都將服膺於這個政策取徑。放鬆管制本身不是目的，而是為了促進創新與競爭優勢的手段。也因此，特別是涉及美中AI競爭的領域，川普預料將承接、並強化前朝的各項管制措施，以捍衛美國領先地位。

過去8年間，兩任政府就經濟安全議題已然形成一定的政策延續性。川普2.0時期，恐怕只會以更強硬的態度來處理AI出口管制與對外投資審查等議題。川普團隊上任後，同樣必須面對當前的管制漏洞挑戰，例如中國仍能透過雲端使用先進AI晶片所支持的運算服務，或透過猖獗的黑市來取得受管制的晶片。若要有效回應，川普預計將祭出更全面與嚴格的規制手段。

簡言之，「去管制化」手段仍需依照政策目的來決定是否採用。只是川普政權在更多面向上認為管制無用，甚至有害創新競爭，因此更傾向揚棄干預措施，強調以尊重產業自律的「軟性誘導」措施作為主調。而在後者情形，無論川普是要重新擬定行政命令，或是趁完全執政通過聯邦立法，業界都將取得更多關於如何兼顧AI安全與發展的決策主導權。

至於當前已通過的NIST《AI風險管理框架》等軟法文件，雖然不具拘束力，但畢竟是基於拜登政府的議程而制定，它們哪些部分能在川普2.0時期被保留下來，關鍵在於其能否相容於「告別DEI」與「創新競爭優先」等政策目標。對各項政府採購指引來說也是如此。譬如華府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就預測，目前制定的備忘錄中有關風險管控與氣候變遷衝擊等採購考量，將會在川普政府上任後遭到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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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值得觀察的點是「人工智慧安全研究所」（AISI）的存廢。這個隸屬於NIST的研究機構協助落實AI行政命令，在安全性評估、發展風險指引等任務上扮演重要角色，並已經和他國的類似機構與企業建立起合作關係。然而，因為欠缺國會立法層次的授權依據，AISI可能在拜登的行政命令遭廢棄後，也必須隨之解散。

只不過，正因為其建構的風險管理框架並無拘束力，而且提供企業一定的可預測性來發展AI安全標準，今年10月，Amazon、Meta、Google等60多個組織發布公開信，呼籲國會儘速通過立法確保AISI持續運作。透過此案例，我們可以看到拜登時期建立的軟法機制仍獲得一定的產業支持，因此仍可能持續影響AI發展的議程與標準設定。

整體而言，川普政權將更明顯地從「管制干預」轉向「軟性誘導」，以產業自律、市場主導的方式來取得AI安全與發展之間的平衡。他們相信這是維護競爭並孕育技術創新的最佳作法。然而「去管制」並非總是萬靈丹，因此川普陣營在反壟斷議題上是否鬆綁管制至今態勢未明；涉及美中科技、軍事競爭的領域，新政府則將祭出更強硬的態度，更全面的管制，以及更不手軟的產業激勵措施，來維持美國的霸權優勢。

▌結論：從美國變局看見台灣的機遇與挑戰

台灣作為高階AI晶片與伺服器等硬體製造的重要據點、跨國企業資料中心的設立地及優秀電資領域人才的培育基地，台灣早已是全球AI產業生態系的關鍵樞紐。與此同時，台灣也深陷於美中地緣政治與科技競爭的激流之中。面對日益加劇的科技冷戰，台灣必須掌握美國未來4年的AI政策軌跡，透過前瞻性的理解更能看清世界局勢，從中洞悉自身的挑戰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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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穎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