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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海外建設國家隊:進軍歐亞的政府與財閥

2024/09/13 楊虔豪

圖為2019年的首爾。國內市場對住宅建設的需求未增加,南韓建設業陷入至今仍不見底...
圖為2019年的首爾。國內市場對住宅建設的需求未增加,南韓建設業陷入至今仍不見底的低潮。 圖/路透社

▌因原物料上漲而蕭條的建築市場

自新冠疫情末期與烏克蘭戰爭爆發後,全球原物料大漲,連帶影響到建材價格。在南韓,疫情爆發前,水泥的價格從每公噸7.5萬韓元(約新台幣1875元),上漲到11.1萬韓元(約新台幣2775元);每公噸66.5萬元鋼筋(約新台幣1.7萬元),至去年8月也調升至94.5萬韓元(約新台幣2.4萬元)。

兩種重要建材漲幅都超過4成;人力與工程費也連帶上漲3成,施工成本大幅增加,讓許多建商苦不堪言。

這兩年,南韓各地陸續出現部分規劃或施工中的公寓,因建材與人力費用激增,建商已預期落成後不會產生效益,或難以負擔調漲後的費用而宣告工程中斷。同時,國內市場對住宅建設的需求亦未增加,南韓建設業陷入至今仍不見底的低潮。

由於許多新興國家與市場,對於基礎建設仍有龐大需求,為走出蕭條,不少南韓企業或建商,希望抓住這個機會尋求海外發展;南韓政府也開始啟動各種支援項目,希望讓海外建設成為國家的經濟成長新動力。

▌進軍海外成求生之路:「海外建設國家隊」成形

「世界人口持續增加的話,會需要房子、要建造新都市,還得有水電供應,交通系統也要啟動。而開發中國家的公私部門協力建設(PPP)需求,2024年已達約900億美元規模,是2020年的2倍水準,並持續增加。這代表世界基礎建設市場,正在擴大 ,也是南韓往後要強化合作的理由。」

韓國土交通部長朴庠禹於9月10日,在首爾舉行的「全球基礎建設合作會議」(GICC)上說道。這個由南韓政府主導的大型論壇,每年邀集世界各國官員與建商參與,討論各國間在建設領域上合作的現況與未來發展可能。

國土交通部長朴庠禹:世界基礎建設市場正在擴大 ,南韓往後要強化合作。 圖/楊虔豪...
國土交通部長朴庠禹:世界基礎建設市場正在擴大 ,南韓往後要強化合作。 圖/楊虔豪攝影

這兩年,南韓各地陸續出現部分規劃或施工中的公寓,因建材與人力費用激增,建商已預期...
這兩年,南韓各地陸續出現部分規劃或施工中的公寓,因建材與人力費用激增,建商已預期落成後不會產生效益,或難以負擔調漲後的費用而宣告工程中斷。 圖/南韓國土交通部提供

當前讓南韓政府費心的,是如何有效援助國內企業,能持續接到來自海外的建設訂單,並順利完工。國土交通部長海外建設支援科長千宰民對記者說道:「其實進出海外建設市場,對單一企業來說,會有很多困難和風險。所以政府、公營事業與民間企業整合成一個團隊,一起進出,這是現在南韓的戰略。」

目前依尹錫悅政府的規劃,政府、公營單位與民間企業三者組成的團隊中,政府扮演將制度完善、引導企業投資、鬆綁交易管制與提供誘因的角色。國土交通部於2022年8月公開的《海外基礎建設發包活性化戰略》中,直接提到:政府透過高層官員的外交出訪與對特定國家提供大規模金援,來提升南韓企業的協商力道,讓韓企能更容易獲得訂單。

南韓政府將這波戰略目標,鎖定在因高油價而受惠的中東地區,還有需求量大、近來正在大規模發包基礎建設的亞洲與中南美開發中國家。

而早在2018年,南韓政府已於國土交通部旗下,設立「韓國海外基礎建設都市開發支援公社」(KIND),專責調查海外開發市場動向、發掘值得南韓推動或承包的海外基礎設施案件,成為仲介與媒合的平台,同時也直接投資多國建設計劃。

原先法規將KIND的資本限度,限制在5千億韓元(約新台幣125億元);尹錫悅總統上任後推動修法,在去年將額度提高到2兆韓元(約新台幣500億元),讓KIND有更大空間,在海外推動投資開發。

而在這波戰略內,南韓政府規劃要讓作為公家單位的KIND,進一步對韓企提供發包國的法規、稅制資訊,並提供諮詢服務,降低企業進出的風險。

中長期的規劃中,南韓還有另一個正積極招手的對象——烏克蘭。

烏俄戰爭爆發後,烏克蘭各地包括民宅、電廠、交通線路遭遇戰火毀損,南韓也評估烏克蘭...
烏俄戰爭爆發後,烏克蘭各地包括民宅、電廠、交通線路遭遇戰火毀損,南韓也評估烏克蘭的重建,能為韓企帶來「一展身手」的機會。圖為2023年7月15日尹錫悅訪問基輔。 圖/路透社

烏俄戰爭爆發後,烏克蘭各地包括民宅、電廠、交通線路遭遇戰火毀損,南韓也評估烏克蘭的重建,能為韓企帶來「一展身手」的機會。

事實上,2023年9月南韓與烏克蘭已締結對外經濟協力基金協議,由南韓對烏克蘭撥給長期連串的無償或低利資金,今年確定金額為21億美元(約672億元新台幣),並讓韓企參與烏克蘭的重建。千宰民表示:

「過去我們也因為韓戰而成為廢墟,然後重新站起來。建設業在這個過程中扮演很大的角色,我們認為這是傳承經驗的好機會。但由於戰爭仍持續,南韓和烏克蘭政府對此議題的協商部分處於延宕。」

但韓、烏兩國政府目前已規劃,將共同推動烏克蘭高鐵、下水道、水壩與機場建設作業,因此預料韓企在之後就會於其中扮演相當的角色。

▌由韓華主導的伊拉克大型新市鎮建造計畫

目前南韓最常被提到的大規模基礎建設代表案例,是財閥界排名第7的韓華集團,於2013年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東南部,興建15平方公里(5百萬坪)規模、容納60萬人的「比斯瑪雅新市鎮」(Bismayah New City)。當中除了一般住宅外,還包括學校、醫院、市場與排水系統,全由韓華設計與營造。

但這個興建計畫,並非一帆風順。原本預計在2019年完工的比斯瑪雅新市鎮,但由於伊拉克境內情勢動盪,加上新冠疫情影響,導致工程延宕。韓華更主張,伊拉克並未遵守付款協議,導致有6.7億美元(約新台幣200億元)的款項被拖欠,因此在2022年10月片面宣布解約。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東南部的「比斯瑪雅新市鎮」(Bismayah New City)...
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東南部的「比斯瑪雅新市鎮」(Bismayah New City)。當中除了一般住宅外,還包括學校、醫院、市場與排水系統,全由韓華設計與營造。 圖/路透社

但解約當下,時逢南韓宣布《海外基礎建設發包活性化戰略》不久,料想到韓華的解約,可能會對往後政府與企業爭取海外建設帶來不良影響,甚至惡化南韓與中東國家的關係;伊拉克也將南韓視為戰後重建的重要夥伴,尹錫悅總統與伊拉克總理蘇丹尼,去年9月於聯合國大會舉行時,展開峰會後,開始研商解決困境的可能性。

「韓企參與了伊拉克煉油廠、港口、新市鎮與空軍基地等主要國策事業,比斯雅瑪新市鎮是兩國基礎設施核心事業的其中一項,我們想囑託您,為了讓事業能重啟,請給予更多關心與支援。」尹錫悅總統當時直接對蘇丹尼總理說道。

最後,在伊拉克政府調度資金後,支付部分拖延的欠款2.5億美元(約新台幣75億元)後,韓華同意重啟比斯瑪雅新市鎮的建設計畫,目前預估將於2027年年底完工。

▌「台灣也是目標」三星標下桃機第3航廈工程承包

 圖/楊虔豪提供
圖/楊虔豪提供

事實上,韓企進軍海外建設市場,並非近來之事。在財閥成形、卻還未獲得政府大力扶植的1965年,現代建設公司就已獲得泰國政府的發包,興建高速公路,成為開端。而隔年起,南韓政府也開始正式統計企業的承接海外建設訂單數額。當時的訂單業績,不過1100萬美元,但至去年,已達333.1億美元。

這333.1億元中,排名前兩名的分別是美國與沙烏地阿拉伯,皆佔3成左右,而可能讓閱聽眾感到驚訝的是,台灣排行南韓承接海外建設訂單總金額的第3名。其中一個目前正在進行中的重要興建案,是由三星物產公司參與的桃園國際機場第3航廈工程。

桃機第三航廈工程持續進行中,左為主體建築,中央高起部分為辦公大樓,右側為三航廈北...
桃機第三航廈工程持續進行中,左為主體建築,中央高起部分為辦公大樓,右側為三航廈北廊廳。 圖/報系資料圖庫黃仲明攝影

桃園機場第三航廈主體模擬圖。 圖/報系資料圖庫
桃園機場第三航廈主體模擬圖。 圖/報系資料圖庫

三星物產在2021年,與台灣的榮工工程公司,合力搶下桃機第3航廈的工程權,目前共出動2千多名工人興建中,預計於2026年底完工。第3航廈的寬度,相當於3座台北101的高度,總面積也比既有的第1及第2航廈總和來得大,對任何建設公司而言,都頗具挑戰。值得注意的是,三星為了第3航廈興建,首次出動許多新技術。

「我們事前就掌握到,台灣本地的焊接師傅不足,所以在南韓合作夥伴和總公司的支援下,開發出『鋼骨自動焊接』系統,用於焊接巨型組合柱…這讓設置一個組合柱的時間,從原本的30天,縮短到約20天。」

三星物產機場事業組團長吳忠練對記者說道。

而在安裝屋頂鋼構時,三星還搬了首次亮相的「移動平台工法」(RPS)。吳忠練解釋道:「我們在3層樓高的橫樑上,設置可移動的平台,把建材放在上面,而平台可水平移動搬運,用這種方式來裝運和設置鋼構。約3萬噸的屋頂鋼構桁架,都藉此安裝。不僅可提升安全性,也能讓施工時間縮短。」

三星物產機場事業組團長吳忠練。 圖/楊虔豪攝影
三星物產機場事業組團長吳忠練。 圖/楊虔豪攝影

此外,三星還保有「鋼筋自動焊接機器人」,這回也首次在桃機第3航廈施工現場作業,用來生產供應大量與多種型態的鋼筋。

三星參與機場的興建,最早可回溯到1983年,當時承接了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國際機場的擴建工程。而40多年來,三星還先後在沙烏地阿拉伯、蒙古、香港、新加坡、孟加拉等國,從事機場建設。長期累積的建設經驗,讓三星物產在進軍海外基礎建設市場,握有優勢。

▌提升「高附加價值技術」成建築產業轉型關鍵

但南韓野心勃勃想積極搶攻海外基礎建設市場的同時,包括非洲在內,對許多未開發與開發中國家布局多年的中國,近期也來勢洶洶,韓企要如何與中國廠商競爭,將會是挑戰。對此,吳忠練審慎卻自信地認為,三星仍保有優勢與影響力。

「其實不僅是建築領域,包括作為南韓主力事業的電子製品、汽車等,都經常得與中國企業競爭,為了要和他們區隔,我們持續提升高附加價值的技術;而比起一般建設,我們認為更該去加強如機場等特殊形態建設的能力。我們在超高層建築、機場,還有半導體工廠等方面,都以開發特化的建設技術為重點來競爭。」吳忠練說道。

千宰民也對記者表示:

「相較以往,南韓建商在價格競爭力上,情況變得很不好。也因為南韓經濟狀況,已經進入先進國隊伍了,讓建設市場得有所轉型。所以南韓政府與企業,為提升競爭力,現在正希望往導入與運用新技術這方面走。」

「相較以往,南韓建商在價格競爭力上,情況變得很不好。也因為南韓經濟狀況,已經進入...
「相較以往,南韓建商在價格競爭力上,情況變得很不好。也因為南韓經濟狀況,已經進入先進國隊伍了,讓建設市場得有所轉型。」 圖/楊虔豪攝影

責任編輯/林齊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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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虔豪

定居首爾過著採訪與寫稿生活的駐韓獨立記者。畢業於成功大學政治系,總是被誤認為是韓國學生,實際上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目前經營韓半島新聞平台,並將南北韓報導與評論供應給BBC中文網、公視、端傳媒等華文媒體。2023年以南韓梨泰院慘案新聞報導,獲得SOPA亞洲卓越新聞獎。▎FB:韓半島新聞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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