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核攻核？尹錫悅訪美之旅：美韓共組「核協議集團」的擴張遏制

2023/04/27 楊虔豪

南韓總統尹錫悅於4月24日展開5天4夜訪美行程，與美國總統拜登會晤。兩人發表〈華盛頓宣言〉，宣布雙方設立「核協議集團」（Nuclear Consultative Group, NCG），並定期在韓半島佈署彈頭潛水艇，來因應北韓核武威脅。時逢韓美同盟屆滿70週年，尹總統靠著改善日本關係、對烏克蘭與台韓議題頻繁表態，獲取美方信任，但如何與朝、中、俄三國維持關係，仍是棘手課題。

這是尹錫悅2022年就任後第3度訪美，也是南韓元首睽違12年，展開對美國的國事訪問。在4月26日於白宮與拜登展開80分鐘的會談後，兩人步出室外舉行記者會。尹錫悅說道：

「我們要的不是『假和平』，而是為以壓倒性優勢力量締造的和平。為達到這樣的和平，韓美兩國劃時代地決定強化延伸嚇阻，並將這份意念，放在《華盛頓宣言》中。」

▌何謂「延伸嚇阻」與「戰略資產」？

大多數讀者對「延伸嚇阻」（Extended Deterrence，韓文作「擴張遏制」）這個自尹錫悅總統上任後、頻繁被提及的概念，可能並不熟悉。這個詞首次於2006年10月、北韓展開首次核子試驗時出現，指的是美國「得以使用包括傳統軍力與核武等各種手法，遏阻北韓對包括南韓在內同盟國的攻擊」。

以此為基礎，美國不僅以自身的先進軍力，拉高北韓對自己或盟友攻擊時的成本，更將南韓置於自己的「核雨傘」保護範圍，讓北韓不敢輕舉妄動。而在「延伸嚇阻」的概念下，美國所出動的一切武器設備，則稱為「戰略資產」（Strategic Assets）。

▌《華盛頓宣言》：韓美共組「核協議集團」

《華盛頓宣言》提到，南韓完全信賴美國的延伸嚇阻公約，也認識到對美國遏制核武持續依存的重要性、必要性與得利點；而尹總統也再次確認，南韓必須核擴散禁止條約（NPT）的義務，及韓美雙方和平使用核能的協定。

「為管理北韓對核武不擴散體制的威脅，韓美雙方宣布設立新的『核協議集團』。同時，韓美同盟協議，盡可能計畫並共同實行，在發生戰事時，美國展開核子作戰下，由南韓提供傳統武器支援‥在兩國元首履行承諾的立場下，韓美同盟為強化在發生核戰時的共同接觸，兩國將展開新型態泛政府情境模擬構想。」

這代表，往後美國在面對韓半島發生非常態勢的情況下，若有意規劃測試或動用核武，南韓將能透過這個「核協議集團」參與其中，共享美國在使用核武上的相關情報，並對美國提供必要支援，例如由南韓出動軍機或軍艦，開道護送或防衛美國核子潛水艇等。

根據目前釋出的細部內容，「核協議集團」將由韓美政務次長級（即繼部長與次長後排名第3位）官員，每年舉行4次會議，商討如何在以北韓核子攻擊為前提的核武使用上，有進一步的合作與支援方案；會中若有結論進展，將會直接向兩國總統報告，並建立執行體系，但核武最終決定使用權，仍掌握在美國手中。

「美國不能接受北韓以核武來攻擊同盟或夥伴。北韓若真這樣做，就意味著他們政權的終結…我們不會重新在韓半島佈署核武，但會擴大展示包括核子潛水艇在內的等戰略資產。」拜登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再次確認南韓「不能擁核」，美國也不會將自己的核武重搬入韓半島，但將強化以核武來保護南韓；而當碰上北韓動用核武時，在美國也將以核武予以還擊甚至殲滅的情況下，南韓事先可就此擁有更多知情權，並獲得部份決策的「機會」（而非「權力」）。此外，美國的戰略資產，會更頻繁地佈署在韓半島周遭海域。

尹錫悅強調，美國過往從未將自己的核武資產等情報或使用計畫，和單一國家共享或討論，如今美韓達成新版「延伸嚇阻」方案，未來將能更有力地應對來自北韓的威脅。而在記者會後，南韓總統府也對外誇示，這回《華盛頓宣言》的內容，已等同讓南韓與美國「共享核武」。

▌韓美「核協議集團」vs 北約「核武計畫小組」異同

韓、美的「核協議集團」發想，和北約於1966年成立並運作至今的「核武計畫小組」（Nuclear Planning Group, NPG）有幾分神似。由於美國在德國、義大利、荷蘭、比利時與土耳其，直接佈署戰略核武，因此這機制能讓包括5個佈署國在內、共29個北約成員國，共享美國在北約內佈署戰略核武的相關資訊，並展開對話與協議。

但與核協議集團不同的是，核武計畫小組屬於多邊機制，而非一對一的窗口；另外美國在北約國家佈署戰略核武，在韓半島上卻沒有。

而事實上，在核協議集團設立前，韓美兩國已存在名為「延伸嚇阻戰略協議體」（EDSCGG）和「遏制戰略委員會」（DSC）的雙邊機制，屬於次長級或下下層室局長參與。

這回核協議集團則由政務次長級構成，形同韓美間相關部會各層人士都能被拉入這個對話機制，從計畫到執行，都能有更多層別的政府組織人員參與，使跨國政府的合作，更為縝密。

▌南韓國內日趨高漲的「擁核」聲浪

事實上，北韓面對親美的南韓保守派重新執政，文攻武嚇頻度上升，使東北亞局勢再現緊張，不僅展開洲際彈道飛彈（ICBM）試射，接下來更可能展開第7次核子試驗。因應此番局面，南韓內部開始出現「擁核」聲勢，認為當前的延伸嚇阻已無法充分保護南韓，主張南韓應自行研發核武，或讓美國將核武佈署在韓半島上。

而早在南韓總統大選開跑前的2021年，作為候選人的尹錫悅，更曾說過，若南韓國民安全受到威脅，將向美國要求於南韓佈署戰術核武，或與南韓共享核武。而就在當選總統後，今年1月11日，尹錫悅又在國防部與外交部的新年業務報告會議上，直接說道：

「若問題更為險峻的話，南韓可以看看，是要佈署戰術核武，還是要自己擁核…」

此話一出，立刻在南韓內部掀起爭論。但總統府和政府方面，都先後出來滅火，表示目前仍以美國的「延伸嚇阻」作為基礎，發展防衛體系，但擁核聲浪已開始浮現。

《東亞日報》與南韓國家報勳處於今年3月31日公開的民調，當被問及「是否贊同該保有核武」、「是否贊同南韓像北約一樣共享（美國）核武」、「是否贊成在南韓佈署戰略核武」等3個題目，56%~64%的受訪者接表達「贊同」，遠高於反對意見，顯示南韓民眾認為當前的「延伸嚇阻」有所不足，希望透過擁核來獲得更強烈的保護，維持安定局面，並與北韓抗衡。

而這回尹錫悅訪美，與拜登發表的華盛頓宣言，核協議集團的內容則仍立基於「延伸嚇阻」，並消滅了南韓擁核的可能性，實效性如何，還有能否讓南韓輿論滿意仍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