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門」中的烏克蘭：笑不出來的喜劇之王，極度難堪的澤倫斯基

2019/09/26 轉角說

25日，澤倫斯基（左）在聯合國與川普（右）同台會面時，特別澄清自己「沒有被施壓」... — 25日，澤倫斯基（左）在聯合國與川普（右）同台會面時，特別澄清自己「沒有被施壓」，「烏克蘭無意干涉美國民主、開放的自由選舉」，但極為尷尬、甚至危險的處境，卻讓措手不及的澤倫斯基幕僚團陷入恐慌。圖／法新社

「誰知道單純拍川普馬屁，竟會讓我們的國家陷入戰略險局。」

震撼美國的「烏克蘭門」風波，不僅觸發了國會啟動總統彈劾調查，作為爭議事主之一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也意外且難堪地被捲入「美國內鬥」。儘管25日，澤倫斯基在聯合國與川普同台會面時，特別澄清自己「沒有被施壓」，「烏克蘭無意干涉美國民主、開放的自由選舉」，但極為尷尬、甚至危險的處境，卻讓措手不及的澤倫斯基幕僚團陷入恐慌——烏方透露，在電話裡的澤倫斯基只是想討好川普，以鞏固烏克蘭的抗俄立場；沒想到當時順著川普的話走，竟在2個月後引火上身。

▌延伸閱讀：〈川普自清變自爆？彈劾風暴：白宮公布烏克蘭門對話備忘錄〉

正當25日白宮因國會彈劾風暴，而主動公布了《川普－澤倫斯基7月25日電話內容備忘錄》的同時，人在紐約參加2019聯合國大會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也極為巧合地正好與川普總統在周邊議場「同框會面」——這是澤倫斯基爭取許久，自今年4月當選總統上任後，與美國總統的首次見面。

「當初哪知道會被捲入這種事！」在被捲入「烏克蘭門」風波後，澤倫斯基的幕僚團隊也緊張地向《金融時報》抱怨。烏方強調，自從今年5月宣誓就職，主打素人新政的澤倫斯基就不斷試著穩固與美國的同盟關係。但過程中，烏克蘭新政府卻不斷碰到軟釘子，一直到7月25日才終於成功撥通了「那通電話」、安排上了美烏兩國領袖的首次互動。

▌725的那通電話

喜劇演員出身的澤倫斯基，過去除了演戲之外，並沒有具體的從政經驗，因此對於烏克蘭極為敏感的戰略處境——特別是強鄰俄羅斯的武力威脅，並涉入烏克蘭東部交戰超過5年的頓巴斯戰爭——澤倫斯基也格外謹慎、步步為營。

烏克蘭方面認為，儘管澤倫斯基期待能「終止頓巴斯戰爭」，但在政權民心還未穩定的上任初期，他仍期待能「儘早取得美國的同盟承諾」，以制衡俄國對烏克蘭主權的步步進逼，並為自己在烏俄和解談判中，鞏固穩定的戰略籌碼——鑑此，與川普保持「熱絡關係」，並及早取得美國公開的力挺承諾，也就成為澤倫斯基在725電話中的頭號要務。

在公布的通話備忘錄中，澤倫斯基不僅大大感謝美國的戰略支持，也開門見山地表示想要軍購美製的「標槍飛彈」，試圖以此旁敲側擊、探聽白宮為何無端扣留國會已經核准的3億9,100萬美金軍援預算。誰知川普完全沒有理會澤倫斯基，反而自顧自地開始講「拜登與他兒子在烏克蘭涉及的司法干預爭議」。

在川普「拜登一直講」的同時，澤倫斯基也多次試著拉回話題，結果川普卻開始批評「北約的其他盟邦都沒有美國對烏克蘭真心」，並點名法國與德國——特別是德國總理梅克爾——「只會出一張嘴，其他什麼事都沒有做！」尷尬的澤倫斯基也只能連聲附和，避免逆麟。

澤倫斯基在電話裡附和川普大罵法國、德國的說法，讓馬克宏政府私下非常不爽。法國外交... — 澤倫斯基在電話裡附和川普大罵法國、德國的說法，讓馬克宏政府私下非常不爽。法國外交官員私下向《金融時報》表示，在澤倫斯基當選前，馬克宏「特別破例」邀請他來巴黎、以高規格接待，「我方不能理解澤倫斯基在抱怨甚麼。」圖為當時澤倫斯基訪法照片。圖／美聯社

再度試著岔開話題的澤倫斯基，為了繼續對話而轉進「閒聊路線」。他主動向川普表示「自己曾經住過紐約的川普大樓」，「我有幾個烏克蘭朋友在您的單位裡置產，那裡真的很棒，下次還想再去住一晚。」之後，他又開始稱讚川普的專機「應該比烏克蘭的空軍一號更讚」，甚至近乎諂媚的表示：

「您算得上是我的政治恩師...在今年的選舉中，我從您的身上學到了不少受用的政治技巧與策略呢！」

不過澤倫斯基的奉承，對川普來說似乎作用不大，因為川普一直岔開話題、並加重施壓「拜登父子弊案」；但同時，對於軍援烏克蘭、圍堵俄羅斯、以及最為重要的美烏領袖會面，川普卻是隻字不談毫不在意。

最終，在抵抗了30分鐘後，澤倫斯基仍然「口頭承諾」要配合川普的要求，「我們會與您的律師朱利安尼聯絡，討論後續的調查事宜。」但仍不甚滿意的川普，卻沒有就此罷休。

「您算得上是我的政治恩師...在今年的選舉中，我從您的身上學到了不少受用的政治技... — 「您算得上是我的政治恩師...在今年的選舉中，我從您的身上學到了不少受用的政治技巧與策略呢！」圖／路透社

「我們會與您的律師朱利安尼（圖）聯絡，討論後續的調查事宜。」但仍不甚滿意的川普，... — 「我們會與您的律師朱利安尼（圖）聯絡，討論後續的調查事宜。」但仍不甚滿意的川普，卻沒有就此罷休。圖／美聯社

▌笑不出來的「喜劇之王」

澤倫斯基團隊原本以為，只要能在電話中討好川普、「讓川普覺得滿意」，被莫名扣住的3億9,100萬美金軍援款項就能被白宮放行，雙方也有機會儘早安排見面，「最好能讓澤倫斯基訪問美國進入白宮」，這才足以向俄羅斯與烏克蘭國內的親俄派表態：美烏雙方仍是「鐵盟兄弟」。

《金融時報》表示，725會談後，白宮與國務院雖皆承諾「近期內就會安排兩國總統見面」，感到任務圓滿的烏克蘭政府亦就不斷向歐美媒體放話：「澤倫斯基和川普很有默契，美烏同盟關係很鐵。」但隨著時間過去，美方承諾的「總統見面」卻一直沒有下文，對於軍援、軍購、頓巴斯戰爭與俄羅斯戰略，白宮方面更是毫無反應。

直到9月1日，澤倫斯基才又抓到機會趕到波蘭，參與德軍入侵波蘭、二次大戰爆發80周年的紀念活動。誰知澤倫斯基「堵川普」的行程再度落空，由於五級颶風多利安當時正以歷史性的強度直撲美國東岸，川普臨時取消行程留在國內「坐鎮應變」。但代替他出席的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竟然代替川普「傳話」，當面再度要求澤倫斯基「快點著手處理我們說好的『拜登父子問題』」。

種種情況，這才讓大感不妙的澤倫斯基，確認了事情的敏感與嚴重性。但在烏克蘭政府還來不及著手「處理」時，華府內部對725電話的檢舉與爆料，卻在9月中曝光於媒體——烏克蘭門爭議，自此陷入了尷尬的「見光死」困境。

代替他出席的副總統彭斯（右），竟然代替川普「傳話」，當面要求澤倫斯基（左）「快點... — 代替他出席的副總統彭斯（右），竟然代替川普「傳話」，當面要求澤倫斯基（左）「快點著手處理我們說好的『拜登父子問題』」。圖／路透社

儘管基輔的官方態度是「沒有評論，沒有干涉，沒有回應」，但私底下澤倫斯基團隊卻死命地向西方媒體「透露澄清」。烏克蘭方面表示，介入美國內政一直是美國盟邦的外交大忌，這不僅是因為美國政界對於境外干涉極為敏感；也因為兩黨政治總會有政黨輪替，只選擇單方壓注就一定會有全盤皆輸的一天。再加上在外交政策上，美國的兩黨政治並沒有很清晰的戰略差異。因此多方討好互不得罪，一直是「美國盟邦的鐵律」。

在此邏輯下，面對川普725電話中「追查拜登」的反覆要求，澤倫斯基團隊的選擇是：一面討好稱是，一面擱置冷處理。像是今年8月份，澤倫斯基就撤換了曾承諾重新調查拜登案的檢察總長盧岑科（Yury Lutsenko），並將肅貪精力對準了本國問題。與此同時，澤倫斯基也只派出幕僚幹部打發朱利安尼，並未如川普團隊期待的高調邀請與正式會面。

對於澤倫斯基來說，這種不慍不火的「冷處理」，應該是討好雙方的最佳辦法。一方面他確實回應了川普的需求，派人與朱利安尼聯絡；但另一方面他也沒有真正重新啟動拜登父子案的調查——這不僅保留了民主黨的政治顏面，同時也確實是因為歷任三代的檢察總長，都真的查不到足夠起訴的違法證據。

只不過事實證明，「喜劇之王」澤倫斯基仍是過於樂觀。在烏克蘭門曝光後，烏國外交團隊遭遇了極大壓力，儘管民主黨與共和黨都沒有針對烏克蘭政府口出惡言，但究竟「現在要不要繼續調查拜登」，卻真的成為烏克蘭父子騎驢的致命難題。

▌尷尬的初相見

假若烏克蘭政府開始調查拜登，那是不是明著介入美國內政？但若繼續沒有作為的冷處理，川普本人會不會又惱羞成怒，認為烏克蘭是「靠勢騎牆」、站在民主黨這邊與他作對？各種難堪之餘，本起風暴又剛好發生在聯合國大會於紐約總部的召開前夕，因此就算被全球媒體尖銳拷問，澤倫斯基也只能硬著頭皮赴美，並尷尬地於9月25日——也就是烏克蘭門通話備忘錄公開的同一天——終於迎來他與川普的初次見面。

「烏克蘭真的沒有意願介入美國自由的、民主的選舉當中。」面對記者的質問，澤倫斯基當著川普的面，生硬地說：「就我記憶中，與川普總統的第一通電話，內容與氣氛相當正常...我沒有感受到任何壓力。」但同時，澤倫斯基與幕僚卻也都難堪而詫異地表示：「真沒想到白宮公開備忘錄，竟然會把烏克蘭總統的逐字內容與（拍馬屁）細節，也一起都講給國會聽...。」

「對啦！我才沒有施壓啦！亂講！」一旁的川普不耐地插嘴。但就算澤倫斯基相當配合地與川普一搭一唱，會場上的兩人氣氛卻是明顯緊張，旁人亦明顯感受到了川普散發的不友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