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恐怖攻擊的無奈，我從驚訝到習慣

2016/02/23 陳琬喻

土耳其愈發頻繁地遭受恐怖攻擊，迫使人們不去思考，「土耳其，會不會是下一個敘利亞?... — 土耳其愈發頻繁地遭受恐怖攻擊，迫使人們不去思考，「土耳其，會不會是下一個敘利亞?」圖／歐新社

2011年我第一次造訪土耳其，就一個觀光客的角度來看，土耳其是相當適合旅行的國家，不僅擁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友善的人民，自然景觀與美食更是首屈一指。但在伊斯蘭國掀起的恐怖攻擊，原先美好的一切就在深根的恐懼中開始起了變化。以前只會出現在新聞上的恐攻事件，也在土耳其血淋淋地發生。

2016年2月17日晚間下班時間，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市中心發生了一起爆炸案，攻擊者將目標鎖定軍方巴士，爆炸地點鄰近國會、參謀總部、以及海軍總司令等等重要國家機關。爆炸聲響之大，整個安卡拉市中心都可以聽得見，爆炸當下市中心以及熱鬧商圈頓時鴉雀無聲，人們紛紛躲到就近的建築物裡，場面混亂。爆炸事件不僅使安卡拉居民人心惶惶，更讓在安卡拉求學的我第一次感受到，恐怖攻擊並不是一件很遠的事情。

爆炸當時，我在距離事發地點約十分鐘車程的家中，聽到不尋常的聲響後，左右鄰居紛紛出來查看，隨後電視新聞馬上以最新頭條報導爆炸案的現況，「到目前為止共有28人死亡，多人受傷，而兇手以及犯案動機則尚在調查中。」

土耳其的伊斯蘭文化與其尷尬的地理位置，常使得外界認為她是個不安全的國家，譬如今年初伊斯坦堡藍色清真寺周圍炸彈案，就讓許多原本打算到土耳其旅遊的觀光客心生恐懼、卻步。對土耳其當地人來說，恐怖攻擊並不只是發生在土耳其，去年法國也同樣經歷了兩起恐攻，全球都陷入恐怖威脅之中，外界不能因為土耳其境內的難民問題，以及其身處中東的地理位置，或甚至是其伊斯蘭形象，就有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

話雖如此，但土耳其在短短半年內，就陸續發生三起重大的恐攻事件，分別是去年10月10日安卡拉火車站爆炸案、今年1月12日伊斯坦堡藍色清真寺恐攻以及這次的軍方巴士爆炸事件，這顯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一個受觀光客喜愛、擁有著藍天白雲的國家，曾幾何時變得如此不安全？

一個受觀光客喜愛、擁有著藍天白雲的國家，曾幾何時變得如此不安全？2016年1月1... — 一個受觀光客喜愛、擁有著藍天白雲的國家，曾幾何時變得如此不安全？2016年1月12日土耳其著名觀光景點蘇丹艾哈邁德廣場（Sultanahmet）、藍清真寺又發生一起被指控為「伊斯蘭國」主導的恐怖自殺炸彈攻擊，造成10喪命、15人受傷，傷亡者中多為德國遊客。事件發生後，不僅梅克爾致意哀悼，來訪遊客與當地人亦前往廣場獻花致意。圖／歐新社

事件後不少人回到廣場周邊，舉起事先準備好的標語，呼籲打擊反恐怖攻擊，維護和平，也... — 事件後不少人回到廣場周邊，舉起事先準備好的標語，呼籲打擊反恐怖攻擊，維護和平，也為伊斯坦堡祈福。圖／歐新社

從去年開始我有幸能夠在陸軍學校教授中文，學習中文的學生同時主修國際關係學，在課堂上我們常常討論土耳其的外交政策、當前的國際大事以及土耳其的內政問題 ; 從這群將來會成為軍官的學生身上，可以看見土耳其人對於自己國家的驕傲與信心。對於前兩次的恐怖攻擊，許多人都認為有特定目標，並非無差別式的攻擊，也多以個案看待兩個事件。然而這次安卡拉軍方巴士遭襲擊後，大家不免開始擔心，恐怖攻擊在土耳其，是不是已成為一個常態？

這次事件發生的地點，離陸軍學校僅有幾百公尺遠，爆炸發生後的隔天，整個城市依然照常運作，我也還是繼續到學校上課，但可以明顯感受到學生們、軍官們的低氣壓。只有親耳聽到爆炸聲以及感受到爆炸的震動，才能真的體會到這是一件確實發生的悲劇 ; 而每個人心中都有著相同的疑問：為什麼這種恐怖事件會一再發生?

去年安卡拉火車站的爆炸案後，土耳其東部地區也因為政府與工人黨之間的作戰而戰火綿延，不論是身旁的土耳其朋友，或是土耳其社會輿論無法不去思考：

土耳其，會不會是下一個敘利亞?

許多人向我問起目前土耳其的社會氣氛如何？大家是不是都繃緊神經、戰戰兢兢的？但其實暴風圈的中心是無風也無雨的，生活還是得繼續，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其他選擇。爆炸之後，除了恐懼，我在當地看到的，有更多的是無奈。有土耳其朋友甚至說：「在現在的土耳其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我已經不再驚訝了。」

更讓人感到唏噓的，在以往，只要有軍人或是警察在執行勤務中殉職，都會是每日晚間新聞的頭條，但自從去年政府軍與工人黨作戰開始後，頻繁的傷亡已讓這類新聞不被放在第一位。人們已經漸漸習慣衝突。

但習慣這種不尋常的悲劇是件相當可怕的事，就如同對因敘利亞內戰而來土耳其避難的敘利亞人來說，爆炸攻擊早已是日常生活的一部份，只能消極的面對它。

土耳其政府在爆炸發生後，隨即指出犯人為目前與土耳其有衝突的敘利亞庫德武裝組織（YPG），雖然YPG予以否認。但是，不論犯人是誰，能夠在市中心、以及國家重要行政機關旁邊犯下如此之大的罪刑，在在都指向土耳其防衛系統出了紕漏。有土耳其朋友更指出，恐怖組織選擇在市中心犯案的目的，是想傳達一個訊息給全國的土耳其人，那就是「我們就在你們之中。」，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