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停火協議歡呼：加薩邁入和平第一階段，但創傷與重建仍是沉重而遙遠的難題

為停火協議歡呼：加薩邁入和平第一階段，但創傷與重建仍是沉重而遙遠的難題

「我們累了...，我們流離失所，但這就是我們期盼已久的一天。」在以色列與哈馬斯的戰爭屆滿兩年之際，美國川普（Donald Trump）於10 月 8 日傍晚突然宣布，以色列與哈馬斯已同意執行和平計畫的「第一階段」，雙方將會停火並且釋放人質。消息公布以後，加薩和以色列紛紛湧現歡呼的人潮，慶祝這場血腥的戰爭終於迎來第一道曙光。然而目前還不確定停火協議及其後續的執行細節，加薩戰後治理的難解政治僵局，乃至於數百萬巴勒斯坦人長期以來的戰爭創傷，都是在這場無情戰火下難以解決的未來難題。

加薩戰爭肇始於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武裝分子向以色列的平民發動恐怖攻擊，造成約 1,200 人死亡、並且劫持了 251 名人質。以色列隨即展開了大規模的報復行動，以「徹底消滅哈馬斯」為名，向加薩發動攻勢。

根據加薩衛生部的數據，以色列的軍事行動已造成超過 6萬7,000 人死亡，近 17萬人受傷。至少有 10萬2,067 棟建築被摧毀，此外聯合國評估認為，可能還有數千人被埋在毀壞的瓦礫堆下，遺體未被發現。這些廢墟中也包括了中小學、大學、醫療診所、清真寺以及數百萬家庭的居所。

歷經三年的戰爭，雖然屢有傳出停火協議的機會，但以色列與哈瑪斯雙方始終未能達成任何具體成果。特別是在2025年9月9日，以色列突然發動對卡達首都杜哈的空襲，宣稱是要擊殺哈瑪斯領導階層及停火談判團隊。然而卡達作為負責斡旋停火的關鍵國家之一，遭到以色列侵犯主權、直接向首都轟炸，引發各國對於停火談判的憂慮：所有促成停火的外交努力是否已經破滅？

不過後續仍由卡達、埃及和土耳其持續居中促成停火協議，而美國總統川普也被認為是發揮重大影響力、向以色列施加壓力的角色。

本周在埃及正在舉行為期三天的停火談判，10月8日星期三傍晚，川普正在白宮的國宴廳主持一場會議，國務卿盧比歐（Marco Rubio）隨後遞來一張手寫的紙條，這張紙條上被新聞攝影放大後發現寫著「需要盡快批准一則 Truth Social 貼文，以便您能率先宣佈這項交易。」當日晚間（華府時間晚上6點51分），川普就發出了訊息，並且宣告「第一階段」停火協議達成。

停火協議的初步內容包括：（1）所有被哈瑪斯扣押的人質將「很快獲釋」。（2）以色列將撤軍至一條「商定的界線」。（3）以色列將釋放數百名巴勒斯坦囚犯。

之後卡達外交部發言人也證實了這項消息。根據熟悉情況的消息人士透露，哈瑪斯預計在本週末釋放所有 20 名存活的人質，而已死去的人質遺體，將在後續階段移交。以色列軍方將撤出 加薩70% 的地區。

以色列方面，總理納坦雅胡先是感謝川普及其團隊「致力於解救我們人質的神聖使命」。他表示將在10月9日召開以色列政府會議，以批准這項停火協議。雖然以色列國防軍（IDF）表示，他們正在準備接收被扣押的人質，但同時軍方也在社群媒體上指示所有部隊「準備好防禦態勢」、「替所有情況做足準備」。

人質釋放的難題

協議第一階段中，哈瑪斯必須釋放全部的人質。目前仍有 48 名人質被關押在加薩，其中約 20 人存活。哈瑪斯的交換條件是以色列也必須釋放巴勒斯坦囚犯，之中包括被以色列認定為恐怖主義的政治活動者，包括曾經策畫2000年「阿克薩群眾起義」（Second Intifada）的馬爾萬．巴爾古提（Marwan Barghouti），此人也是被認為對巴勒斯坦具有強大號召力的政治領袖。

目前還不確定有哪些人會由以色列釋放，但是對以色列而言，背後的隱憂是擔心「重蹈覆轍」——在2011年的換俘行動中，以色列曾經釋放了哈瑪斯高級領導人辛瓦爾（Yahya Sinwar），也就是後來2023年10月7日「阿克薩洪水行動」恐怖攻擊的主要策劃者。

哈瑪斯會解除武裝嗎？

在和平計畫中，加薩地帶必須實現非軍事化，雖然哈瑪斯已經表示「願意接受和平計畫的某些部分」，包括釋放人質、並願意將加薩的行政管理權移交給一項計畫中建議的「技術官僚委員會」。然而，哈瑪斯並沒有承諾會解除武裝，也沒有同意將完全退出巴勒斯坦政壇；而是堅持加薩地帶的未來和巴勒斯坦人民的合法權利，應基於「集體民族立場」和相關國際法律決議來處理。

在擬定的和平計畫中，哈瑪斯及其他派系都不能參與未來的加薩治理，但這也就與哈瑪斯的原則堅持有所矛盾。此外，根據民調資料顯示，77% 的巴勒斯坦民眾強烈反對解除哈瑪斯的武裝， 80% 的人認為即使哈瑪斯解除了武裝，以色列也不會結束戰爭並撤出加薩。許多巴勒斯坦人仍然希望哈馬斯成為未來巴勒斯坦政府的一部分，並有能力保護加薩人民免受以色列軍隊的侵害。

在川普的設想中，加薩的過渡期間將由一個「技術官僚、非政治性的巴勒斯坦委員會」接管。不過關於這個委員會的細節，目前都沒有任何詳細資訊。川普也提出了「和平委員會」（Board of Peace）的國際過渡機構想法，由川普本人來領導，負責管理前述的技術官僚委員會，並監督加薩的重建工作，直到巴勒斯坦權力機構（PA）進行改革並重新控制加薩。但是這個想法先前已被哈瑪斯公開拒絕，原因強調「我們永遠不會接受非巴勒斯坦人來控制巴勒斯坦人」。

以色列的想法也有分歧，納坦雅胡認為加薩需要一個既不由哈馬斯、也不由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控制的行政單位來經營，納坦雅胡也堅持哈瑪斯必須完全解除武裝、不能參與任何巴勒斯坦的治理，對以色列來說，其理想願景是盡可能增加對加薩的控制程度，維持加薩和約旦河西岸之間的政治分裂。

重建家園的漫漫長路

「我們累了...，我們流離失所，但這就是我們期盼已久的一天。」一名巴勒斯坦人向《美聯社》表達聽聞停火協議後的感想。對許多身處戰火、流離失所的加薩平民而言，協議的消息還是帶來了解脫感和歡慶的氣氛。但即使停火第一階段達成、未來和平得以維持，加薩人民仍面臨極為艱苦的重建家園難題。

根據聯合國的統計，加薩的重建需要超過500億美元的資金，並且可能需要至少15年以上，才能讓加薩地區再次適宜人們居住。

無國界醫生組織（MSF）指出，這場戰爭給加薩人造成難以抹滅的集體創傷，恐怕也會是近年來世界未曾研究或見過的案例。目前在加薩至少有1萬7,000 名無人陪伴的兒童，未來即便加薩迎來和平，是否就能平安無事地長大？專家意見認為，這些加薩孩子們的未來並不取決於他們克服創傷的能力，而是取決於他們周圍社會的狀況。然而，由於整個社會卻已被摧毀，這也是這場衝突被視為種族滅絕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