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銀幕女俠，不會笑的童年：「華夫人」鄭佩佩病逝，享壽78歲

2024/07/19 轉角24小時

文／林齊晧、賴昀、宜蘭

「很難想像吧，我的童年居然不會笑！」以武俠電影裡「女俠」形象紅遍華語圈的演員——鄭佩佩——7月19日由中國導演對外透露，鄭佩佩已經病逝，享壽78歲；不過目前鄭佩佩的家人尚未公開相關消息。1946年中國出生的鄭佩佩，在年輕時移居香港，但也度過一段父親遭到勞改、家人離散的孤獨童年。鄭佩佩從邵氏兄弟的南國實驗劇團訓練班畢業，踏上演藝之路，20歲時演出胡金銓的《大醉俠》，從此奠定往後銀幕女俠的經典形象；對於台灣觀眾而言，還有周星馳《唐伯虎點秋香》裡的華夫人、李安《臥虎藏龍》的碧眼狐狸、以及電視劇《楊門女將》等等作品的角色，令人印象深刻。

鄭佩佩1946年出生於中國上海，到1960年14歲的時候，全家移居到香港生活。彼時正好碰上邵逸夫在1958年於香港成立「邵氏兄弟」公司，準備招收訓練演員，鄭佩佩就在抵達香港2年後的1962年，錄取為邵氏南國實驗劇團訓練班的第一期學生；和鄭佩佩同一期的學生裡，還有後來演出《倩女幽魂》燕赤霞的午馬。

和眾多邵氏訓練出身的年輕演員一樣，鄭佩佩從訓練班畢業後隨即簽入到邵氏公司底下。鄭佩佩以文藝電影《情人石》起步、並且和女演員江青搭檔演出南國劇團《牛郎織女》，因演出牛郎一角而受到電影導演的注目，而後有機會演出《寶蓮燈》、以及1966年20歲的時候，演出胡金銓的《大醉俠》，沒想到鄭佩佩飾演片中的金燕子一角，讓她從此奠定銀幕女俠的招牌形象。

鄭佩佩作品多產，以武俠片中的俠女角色最為聞名，也在香港武俠電影黃金時代，成為紅遍華語圈的一代女俠。台灣作家侯文詠曾在著作《我的天才夢》中回憶，他在讀幼稚園時，父親有次帶他看完電影，走出影院時讓他記住看板上「鄭佩佩」3個字，告訴他，以後只要在電影院看板上再看到這3個字，回家跟父親說，父親就會再帶他來看電影。這個故事，顯見了當年發跡香港的鄭佩佩，憑藉影視作品，在台灣深入人心的程度。

左為1963年鄭佩佩從香港抵達台北，右為1964年鄭佩佩於台北拍攝《蘭嶼之歌》。... — 左為1963年鄭佩佩從香港抵達台北，右為1964年鄭佩佩於台北拍攝《蘭嶼之歌》。圖／報系資料圖庫

1970年，鄭佩佩(左)與電機博士原文通(右)，在台北國賓飯店國際廳舉辦婚禮。鄭... — 1970年，鄭佩佩(左)與電機博士原文通(右)，在台北國賓飯店國際廳舉辦婚禮。鄭佩佩在自傳中寫道：夫妻需要情趣，但偏偏「我是非常不講究情趣的人。」過去的她以為做好妻子就能經營婚姻，但卻是將她與前夫原文通「之間的距離愈拉愈遠。」1987年，鄭佩佩與原文通離婚。圖／報系資料圖庫

圖為鄭佩佩演出胡金銓的《大醉俠》。她在自傳中回憶：『沒有胡導演，就沒有我這個「金... — 圖為鄭佩佩演出胡金銓的《大醉俠》。她在自傳中回憶：『沒有胡導演，就沒有我這個「金燕子」，沒有「金燕子」，也不會有今天我這個「鄭佩佩」。』圖／《大醉俠》劇照

而最為現在的台灣觀眾熟悉的鄭佩佩電影作品，莫過於已經在電視頻道重播無數次的《唐伯虎點秋香》，該片是香港喜劇天王周星馳的代表作品之一，周星馳演主角唐伯虎，而鄭佩佩則在片中飾演與周星馳有精彩對打戲分的華府女主人「華夫人」。

華夫人武功高強，與唐家有仇，在知道假扮華家奴僕「9527」的唐伯虎真實身分後，雙方各自施展武功、使用各式兵器與毒藥，出招過程中唐伯虎和華夫人的詳細解說、宛如在向觀眾「推銷」毒藥的場景，是該片一大特色。

華夫人最令台灣觀眾印象深刻、爆笑出聲的經典一幕，莫過於在她中了唐伯虎的假毒藥「含笑半步癲」（香港原名：含笑半步釘）之後，唐伯虎宣稱這種毒藥「服用後絕不能走半步路，或者面露笑容，否則會全身爆炸而死」，而華夫人在身邊女主角秋香（鞏俐飾演）為她擔心時，只用嚴肅的表情說了一句：「大不了不笑不走路！」然後便僵直身體跳著離開房間——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

另外，鄭佩佩也出現在國際大導李安嶄獲第73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作品《臥虎藏龍》，當時已經50多歲的她，飾演的是女主角玉嬌龍（章子怡飾演）的師父碧眼狐狸，與玉嬌龍和男主角李慕白（周潤發飾演）各自對立，作為與李慕白代表的「正派」對照的「邪門歪道」，碧眼狐狸是貫穿全片、推動劇情的重要角色，鄭佩佩亦在《臥虎藏龍》中展現精彩、功底深厚的武打身段。

後來鄭佩佩持續在美國影視發展，近年最知名的角色的2020年迪士尼《花木蘭》真人版電影的媒婆一角，特殊的妝容高度還原1998年的動畫形象，出場時間不多、也沒有武打鏡頭，但依然令觀眾一眼就難忘。

華夫人最令台灣觀眾印象深刻、爆笑出聲的經典一幕。鄭佩佩回憶與周星馳、鞏俐拍攝《唐... — 華夫人最令台灣觀眾印象深刻、爆笑出聲的經典一幕。鄭佩佩回憶與周星馳、鞏俐拍攝《唐伯虎點秋香》時，自己充當周、鞏兩人的普通話與粵語翻譯。同時習慣早睡的她，因為拍片熬夜、日夜顛倒，導致身心狀況時而昏沉時而亢奮，沒想到在這樣「錯亂」的狀態下，反而因此更能配合周星馳的無厘頭笑點，進而成就這段華夫人的經典演出。圖／《唐伯虎點秋香》劇照

1993年金馬獎頒獎典禮，楊紫瓊（左）與鄭佩佩（右）擔任頒獎人。圖／報系資料圖... — 1993年金馬獎頒獎典禮，楊紫瓊（左）與鄭佩佩（右）擔任頒獎人。圖／報系資料圖庫

鄭佩佩作品多產，以武俠片中的俠女角色最為聞名，也在香港武俠電影黃金時代，成為紅遍... — 鄭佩佩作品多產，以武俠片中的俠女角色最為聞名，也在香港武俠電影黃金時代，成為紅遍華語圈的一代女俠。圖／《大醉俠》劇照

2002年，鄭佩佩（左）與女兒原子穗（右）。兒子原和玉說，因為母親是明星，「我與... — 2002年，鄭佩佩（左）與女兒原子穗（右）。兒子原和玉說，因為母親是明星，「我與母親相聚的時光並不多，一年也不過只有兩周到四周左右。」好友蔡瀾曾回憶，鄭佩佩到美國後當了「賢妻」，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兒」，無奈夫家希望生男，鄭佩佩「不斷地生」，共懷孕了8次，有4次流產，令老友心疼「夠了吧，夠了吧！」圖／報系資料圖庫

出生於中國、發跡於香港、結婚於台灣、又到美國生活並取得身份，鄭佩佩的人生經歷許多異地離散的波折，也是一個歷史世代的縮影。

鄭佩佩在自傳《回首一笑七十年》中詳細提到她的童年，父親蔣學成原先是巡捕，抗戰結束後辭官從商，開了中國第一家墨水廠「A字墨水廠」。沒有多久，1949年國民黨敗退、中共成立政權，父親蔣學成在鄭佩佩6歲時（1952年），被中共送去勞改，此時最小的妹妹剛出生，此後全家再也不曾見過父親，其生死下落也成為鄭佩佩一家無解的謎團。此後，鄭佩佩與弟妹們改從母姓。

鄭佩佩提到，自己從小就被外界扣上「反革命家屬」，前途茫茫。她如此回憶：

「自從我父親出事以後，我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很難想像吧，我的童年居然不會笑！」

父親勞改後，母親一肩扛起家計，此時與弟妹年紀相去不遠的她，因為是家中大姊，因而也成為了照顧家庭的「小媽媽」。鄭佩佩非常重視家人，儘管在青少女時期與家人各奔東西，但不時仍掛記著弟妹的發展，最小的妹妹往後擔任她的經紀人。母親為了生計帶著弟妹赴港，獨留她一人與一位老保母在上海讀中學，初二時因反革命家屬的背景沒有考取北京舞蹈學校，因而前往香港繼續學舞，爾後考進了邵氏南國實驗劇團，與江青搭檔演出《牛郎織女》的牛郎一角受導演青睞，這才開啟了她的武俠演藝生涯。而後，母親與繼父、弟妹移民澳洲，鄭佩佩則留在港台兩地拍電影。

鄭佩佩談到童年時說：「我永遠是獨來獨往，或許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孤獨的。」不過，在鄭佩佩晚年的生活裡，她與子女家人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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