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去風險化的自保策略：義大利確認退出中國一帶一路

2023/12/08 轉角24小時

義大利已正式通知中國，將退出「一帶一路」，雙方原本的協議2024年到期後不再展... — 義大利已正式通知中國，將退出「一帶一路」，雙方原本的協議2024年到期後不再展延。圖為施工中的羅馬威尼斯廣場地鐵出口。圖／歐新社

【2023. 12. 8 義大利】

全球經濟去風險化的自保策略：義大利確認退出中國一帶一路

「賺不到錢又有高風險，義大利決定退出一帶一路。」義大利已正式通知中國，將退出「一帶一路」，雙方原本的協議2024年到期後不再展延。義大利作為G7中唯一參與一帶一路的成員國，隨著中國與美國、以及歐盟關係惡化，義大利的立場愈加尷尬。而現任總理梅洛尼（Giorgia Meloni）上台之後，便選擇親美政策，退出一帶一路成為成為重要方向；除地緣政治考量之外，一帶一路的效益遠不及原先中國的承諾，也加深了義大利的退出意願。如今，美國與歐盟都各有與一帶一路抗衡的全球基礎建設投資計畫，義大利相當於重新歸隊、確認其在西方陣營中的位置，歐美圍堵中國態勢更加明朗。

極右派的義大利總理梅洛尼，雖抱持疑歐立場，但在外交政策上，堅定選擇以美國為首的民主陣營——而在美中對峙態勢早已明朗的現在，義大利的一帶一路成員國身分，自然使其在歐美陣營中，陷入尷尬。

▌延伸閱讀：〈義大利「擬退出一帶一路」：極右梅洛尼的G7抗中包圍網〉

事實上，義大利在2019年加入一帶一路時，曾使西方陣營感到沮喪——義大利是第一個加入一帶一路的歐洲國家、也是迄今唯一加入的G7成員國，意義不言而喻；前義大利駐北約大使司特凡尼尼（Stefano Stefanini）向《金融時報》評論當時的決定，指出時任總理的孔蒂（Giuseppe Conte）政府「低估了一帶一路的地緣政治意義」。

司特凡尼尼指出，2019年時義大利受中國龐大經濟能力吸引，自認可以在中國與西方之間兩面討好，但是中國與美國、歐盟的關係從2019年至今持續惡化，西方陣營努力降低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尤其在國際戰略層面採取圍堵中國方針，因此義大利的一帶一路成員國角色愈顯敏感；司特凡尼尼說：

「現在G7有『去風險化』（de-risking）的官方政策，美國已經向現任義大利政府表明立場：加入一帶一路，跟義大利在G7中的位置不容。」

國際政治環境如此，而梅洛尼本身，在2023年5月出席廣島G7峰會時，便已傳出梅洛尼在會上就義大利退出一帶一路，提出討論；而7月梅洛尼訪美，赴白宮與美國總統拜登會面時，雙方也談及了一帶一路議題，此外還有烏俄戰爭和貿易等問題，雖然梅洛尼對墮胎、LGBTQ權利等問題與拜登立場不同，但雙方對此避談，拜登回應指出與梅洛尼已經「成為朋友」。

對於義大利是否退出一帶一路，白宮當時並不公開表態支持或反對，但拜登指出義大利與美國的相互貿易將持續增加、美義經濟聯繫會持續深化——在2022年，美義雙方貿易額超過了1,000億美元。

與之對比的，是義大利與中國之間的貿易額——中國曾給予義大利「投資200億歐元」的承諾，但迄今遠未實現目標，而義大利對中國出口額也不如預期；2022年，義大利對中出口額是164億歐元，比起2019年時的130億歐元，僅有小幅成長，相較同期中國對義大利出口額卻從317億歐元暴增到575億歐元，顯然中國從雙方的一帶一路協議當中，得益要遠多於義大利。

同時，中國與沒有加入一帶一路的法國、德國之間的貿易額，都要比與義大利之間要高得多，這也使義大利重新評估維持一帶一路協議的價值。

2023年10月21日，在中國北京舉行的中國-中東歐美食音樂節展出的中國京劇人偶... — 2023年10月21日，在中國北京舉行的中國-中東歐美食音樂節展出的中國京劇人偶，該該節日旨在促進中國與中東歐國家間的文化藝術交流，是一帶一路的一部份。圖／歐新社

自然，退出一帶一路的決定，很可能引來中國的嚴厲報復，義大利連月以來也嘗試尋找不致引爆中國怒火的方式好「優雅退出」，如義大利外交部長塔亞尼（Antonio Tajani）先前曾赴北京會談，梅洛尼也在9月新德里G20峰會期間會晤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會後梅洛尼也仍強調希望與中國保持牢固關係——儘管她的說法是：

「無論我們在一帶一路做出什麼選擇，問題都在於，如何確保夥伴關係能夠互利雙贏。」

本來，若中國與義大利都沒有提出退出，則雙方目前的一帶一路協議將在2024年3月到期後自動展延5年，而義大利政府於12月6日證實，已經正式通知中國要退出協議，屆時協議不再展延，義大利不再是一帶一路的成員國。

一帶一路對義大利來說，經濟效益不大，而事實上其號稱的巨額投資，從2013年發起之初，就被美國批評為「債務陷阱外交」，而其後的發展也一如該預期——如今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的雙邊債權國，向100多個國家提供約1兆美元的直接貸款和貿易信貸，從而成為這些開發中國家的「老大哥」，但債務國本身不佳的經濟體質，加上疫後、烏俄戰爭以來的全球經濟衝擊，違約情況不斷，其中斯里蘭卡是最惡名昭彰的例子之一，甚至國家政治隨之動盪。（延伸閱讀：〈借錢給窮國的風險管理？中國一帶一路回不了頭的債務陷阱〉）

同時，美國與歐盟也都各自在2021年啟動類似的全球基礎設施投資計畫，與中國抗衡的意味強烈；美國在拜登帶領下，發起「重建更美好世界」倡議（Build Back Better World initiative），並於2022年重整為「全球基礎設施和投資夥伴關係」（PGII），歐盟則在2021年啟動「全球門戶」（Global Gateway）倡議，預計在6年內投入3,000億歐元，投資內容包括在非洲和拉丁美洲建設交通、電力和通訊等基礎設施。當時，歐盟稱「全球門戶」為「一帶一路之外的真正選項」。

對於西方陣營來說，對抗一帶一路，不只是在經濟上與中國相抗，也在於保障自身國家安全、強化全球盟友聯繫。此時一帶一路在開發中國家造成的債務問題和政治混亂、以及對歐洲國家提供的低度報酬，使這項巨大投資在國際間愈加聲名狼藉，此時義大利的退出，既可視為西方世界對一帶一路的持續看壞，也代表著歐美陣營內部的一次團結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