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倫敦的中國留學生響應「白紙運動」

2022/11/28 糖蜜

「政治覺醒就是我現在站在這裡、聲音很顫抖，但是我終於敢說出來。」讀者聽友們好久不見，我是轉角國際的海外作者糖蜜。這句話，是我在英國時間11月27日晚上七點，前往倫敦中國留學生在中國大使館的抗議現場、聽到其中一位學生的演說內容。在11月24日烏魯木齊火災發生後，除了看到中國國內許多民眾聚集抗議，在世界各地的中國留學生也透過網路開始組織悼念以及抗爭行動。

「那段時間太痛苦了，我只想逃離......。」在烏魯木齊火災發生前，其實就聽到在英國認識的中國同學憤慨又無力地分享，中國政府嚴格的疫情管控——早上六點叫學生排隊篩檢、一聽說有人是密切接觸者便把宿舍的樓層封鎖禁止出入，又或是毫無預警地連夜要學生收拾東西前往旅館隔離——許多學生紛紛說著要「逃出」中國，然而有機會離開以後，看著自己國家近期發生的事情，情緒又瞬間被拉了回去。

這時網路上也陸續開始出現「白紙運動」或是英文的「A4 Revolution」，顧名思義是拿著A4白紙在實體或網路上表達對中共防疫政策，甚至是對中共政權的不滿。就目前的理解，白紙的概念是因為太多的言論內容會被「404」（被刪除），所以他們乾脆反用沒有寫上任何內容的白紙，在網路上集結憤怒的民眾。

學生們手持白紙及各式海報、朝著中國大使館憤怒地大喊。圖／糖蜜攝於中國駐倫敦大使... — 學生們手持白紙及各式海報、朝著中國大使館憤怒地大喊。圖／糖蜜攝於中國駐倫敦大使館

禮拜六（11月26日），我在instagram上看到追蹤的幾個中國倡議帳號，告知大家在隔天的倫敦中國大使館門前，會舉辦「全球燭光晚會」，我便決定帶著手機及錄音設備前往拍攝。當天從地鐵站走到大使館雖然有一小段距離，但遠遠地就聽到了學生高喊口號的聲音：

「Free China! Free China! 」

靠近一看，學生們正手持著白紙及各式海報、朝著中國大使館憤怒地大喊著，現場人數也比先前幾場中國學生在倫敦的快閃抗議多出許多。從中國大使館前的街道一路蔓延，人群橫跨了兩條馬路的寬度、延伸至對面的建築，目測大約有超過400人。

現場有幾位倫敦警察正在防止人群闖入使館，也有的警察不斷提醒示威者不要佔據車道。放眼望去，因為人身安全考量，多數的示威者都帶著口罩、帽子，甚至有人戴著墨鏡，同時也有少數人毫無遮蓋地現身，激動地吶喊。

有人手上拿著蠟燭、拿著白紙，也有人拿著各式海報表達自己的立場：「烏魯木齊中路」象徵著在上海出現抗爭以後，被上海官方拆下的路牌；「我是新疆人，我不知何時能再見到我的家人」；也有示威者拿著習近平的照片、放上希特勒的鬍子，又或是要習近平為11月24日的火災負責，甚至高舉寫著「共產黨下台」的海報。

「烏魯木齊中路」象徵著在上海出現抗爭以後，被上海官方拆下的路牌。圖／糖蜜攝於中... — 「烏魯木齊中路」象徵著在上海出現抗爭以後，被上海官方拆下的路牌。圖／糖蜜攝於中國駐倫敦大使館

「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道理？」

台灣歌手羅大佑在1983年發表的歌曲〈亞細亞的孤兒〉，其中的歌詞也出現在抗爭中。根據羅大佑當時創作背景，這首歌是寫給中美斷交（此為中華民國）後的台灣人民，如今出現在中國學生的示威海報上，突然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站上倫敦街頭聲援著中國各地抗議、年輕又對示威活動略顯生澀的他們，時而憤怒地要共產黨及習近平下台，或是訴求自由及選舉；有時又笑喊說習近平是位小學生。他們互相傳遞著大聲公，讓想說話的人可以向大家演說，有人顫抖著聲音念著詩詞，或分享自己的故事；有人情緒十分激動、來不及組織好內容，結束演說後暈眩地癱軟在地。

他們的祖父母與父母曾經歷過六四天安門事件，他們說，自己曾經不覺得政治很重要，直到這場疫情爆發，才讓他們發現生活早已失去了自由。活動過了兩個小時後，在離開以前，我聽到身旁有人喉嚨已經啞了，但仍然有人高振手臂，用沙啞的聲音喊出一句又一句的口號，期待著自己的聲音能被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