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過後土耳其：斷氣危機中的伊斯坦堡「封城大暴雪」

2022/01/26 轉角24小時

「看看土耳其，就知道『明天過後』是什麼樣子...」圖為伊斯坦堡藍色清真寺外的大雪... — 「看看土耳其，就知道『明天過後』是什麼樣子...」圖為伊斯坦堡藍色清真寺外的大雪。圖／路透社

【2022. 1. 26 土耳其】

明天過後土耳其：斷氣危機中的伊斯坦堡「封城大暴雪」

「看看土耳其，就知道『明天過後』是什麼樣子...」地中海東岸正遭遇數十年罕見的極端暴風雪，自1月21日開始，原本冬季相對溫暖的土耳其與希臘沿海都降下罕見大雪，土耳其第一大城伊斯坦堡周二更在24小時內累積了接近50公分的降雪。超乎氣候常態、且突破城市防災能量的這場大雪，不僅讓這座1,500萬人口的超級城市在短短數小時內陷入「全面癱瘓」，政府甚至得出動軍隊地毯式搜索，才能救出被困在雪中險遭凍死的5,000多名拋錨駕駛，整座城市也被迫進入「封城狀態」。

但這場伊斯坦堡大雪侵襲的時間，卻正好打在土耳其深陷的天然氣「斷氣危機」的要命當口，全國經濟被迫停工3天，市民生活又遭極端大雪冰封，嚴峻到難以置信的多方同步夾殺，正逼土耳其進入極端天災混合極端人禍的「明天過後」？

▌前情提要：〈厄多安的水與火之歌：救災先喝茶？土耳其極端氣候災難之夏〉

根據伊斯坦堡市政府的最新公告，這場從1月21日開始、24日起急遽暴降的暴風雪，是1月21日生成的地中海冬季風暴「艾爾皮斯」（Winter Storm Elpis，也是2020-21歐洲大陸的第10號冬季風暴）——艾爾皮斯於上周五生成後，已在希臘、塞浦勒斯、土耳其等地帶來罕見的強降雪，並在愛琴海沿岸的克里特島、伊斯坦堡等地造成大規模災情。

目前艾爾皮斯的侵襲範圍也一路往東南方強襲，預計敘利亞、黎巴嫩、以色列，甚至更南方的埃及，都會遭遇這波極端氣候的凜冬衝擊。不過就城市災況最為慘烈的伊斯坦堡為例，大雪截至26日清晨雖已稍緩，但由於整個都會區的積雪過深，數千台各式車輛也大量拋錨、塞阻了城市的各大主要幹道，除雪隊與工程人員一時無法排除癱瘓的城市交通，因此伊斯坦堡全城周三仍將持續頒布「暴雪封城令」。

在暴雪封城令下，伊斯坦堡地區的所有公家機關與公營事業體「即刻放假3天」，各級學校也將即時停刻到下周一；市區與城際線的巴士停止運作直到周三上午，再視後續天氣決定；與此同時，伊斯坦堡「全城的私家車」一律不准上街通行，直到26日下午1點再就氣象預報作後續命令。

根據土耳其大報《自由報》（Hürriyet）的報導，籠罩地中海東岸的這場1月大暴雪，早從上個星期就已開始。但從24日晚間開始，伊斯坦堡地區的降雪強度卻突然倍數加劇，24小時內降下25公分的大雪、48小時內累積積雪36公分——部分城區甚至出現接近50公分積雪的突發災況——很快就超出了伊斯坦堡的防災上限與市民預期，原本就以塞車聞名的大城交通，也在極短時間內惡化成整個都會區的全面癱瘓。

「我在這場城市大雪中，塞車塞了21個小時...。」

一名「棄車逃命」的開車市民，不可置信地對《半島電視台》敘述這場伊斯坦堡雪災。一開始，大雪只是讓道路打滑、影響視線、出現事故導致塞車。但隨著車速越來越慢，車禍約來越多，卡在路上的車輛也就越發動彈不得，並因持續與低溫而出現更多「立往生」拋錨塞車的惡性循環——這樣的狀況，不僅讓自駕駕駛的生命安全陷入險境，城市幹道全面癱瘓的狀態，也牽連影響了室內公車與城際巴士的「日常通勤」。

數萬市民被卡在酷寒暴雪的災難路上，最後只能集體棄車、甚至是徒步在雪中返家，但徹夜暴雪的過程卻仍有許多人體力不支、或者無法安全徒步返家。因此土耳其政府也只能緊急派出軍隊協助道路搜救與引導疏散，甚至安排臨時收容所與旅館，安置超過5,000名被困在半路上的暴雪災民。

數萬市民被卡在酷寒暴雪的災難路上，最後只能集體棄車、甚至是徒步在雪中返家。圖／... — 數萬市民被卡在酷寒暴雪的災難路上，最後只能集體棄車、甚至是徒步在雪中返家。圖／美聯社

艾爾皮斯於上周五生成後，已在希臘、塞浦勒斯、土耳其等地帶來罕見的強降雪，並在愛琴... — 艾爾皮斯於上周五生成後，已在希臘、塞浦勒斯、土耳其等地帶來罕見的強降雪，並在愛琴海沿岸的克里特島、伊斯坦堡等地造成大規模災情。圖為被雪覆蓋的藍色清真寺。圖／歐新社

末日避難式的狀況，不僅嚴重影響市民安全與國家經濟，對於正遭遇「斷氣危機」的土耳其來講，這場酷寒暴雪更來的極不是時候——事實上，當地中海冬季風暴艾爾皮斯於1月21日成形的同時，作為土耳其重要能源供應國的伊朗，卻以「輸氣管線故障」為由，突然中斷了對土耳其本土的天然氣供應。

對於土耳其而言，天然氣不僅是支撐全國發電的重要來源，也是冬季城市供暖的救命保障。其中，土耳其的天然氣供應除了部分自產之外，最重要依賴的外援進口前三名，分別是俄羅斯、伊朗與亞塞拜然。而本回突然「臨時斷氣」的伊朗，則負責供應土耳其每年天然氣進口需求的20%左右，因此寒流當頭的突然斷氣，也馬上給土耳其的民生供暖與國家供電帶來極為嚴重的「國安級缺口」。

針對伊朗方面的突然斷氣，土耳其政府雖然氣得跳腳，但對於開採與輸氣設備一向老舊而不可靠的伊朗，卻也無可奈何。雖然照往例來看，伊朗確實會為了穩定本國民生需求價格，以及哄抬短期氣價，而出這種「突然故障」的抬價手段；但在長期遭遇西方封鎖制裁與冬季嚴寒的多重考驗下，德黑蘭的突然斷氣，確實很有機會是不可抗力的硬體故障。

安卡拉當局除了緊急向伊朗抗議，也緊急派遣專家團隊進入伊朗「協助送氣穩定」。但一時間的不穩缺口——一方面是伊朗的送氣雖然緩步恢復但仍不穩定，二方面是艾皮爾斯的來襲讓全國民生用電與暖氣需求直線暴衝——也迫使土耳其中央政府下達嚴令：自本周開始，全國工業必須配合輪調「至少停工3天」，不得供電、供氣、供暖給所有製造工廠，若有私自接電、買氣、不服從中央緊急調配者「將被刑事控罪」。

相關急令從周一發出後，土耳其商界也是叫苦連天，例如法國車廠雷諾汽車在土耳其的組裝場，就乾脆直接休業「全面停工15天」，其他代工與組裝出口的中斷，更直接影響德國與其他歐盟國家的跨國供應鏈；但像是煉鋼業等「不可能停工／停火」的特殊產業，則只能硬著頭皮與政府談判「預繳罰款」來豁免斷氣。

一開始，大雪只是讓道路打滑、影響視線、出現事故導致塞車。但隨著車速越來越慢，車禍... — 一開始，大雪只是讓道路打滑、影響視線、出現事故導致塞車。但隨著車速越來越慢，車禍約來越多，卡在路上的車輛也就越發動彈不得，並因持續與低溫而出現更多「立往生」拋錨塞車的惡性循環。圖／法新社

末日避難式的狀況，不僅嚴重影響市民安全與國家經濟，對於正遭遇「斷氣危機」的土耳其... — 末日避難式的狀況，不僅嚴重影響市民安全與國家經濟，對於正遭遇「斷氣危機」的土耳其來講，這場酷寒暴雪更來的極不是時候——事實上，當地中海冬季風暴艾爾皮斯於1月21日成形的同時，作為土耳其重要能源供應國的伊朗，卻以「輸氣管線故障」為由，突然中斷了對土耳其本土的天然氣供應。圖／法新社

一開始，土耳其中央政府「工業停電」的一刀切命令，讓國內輿論很是不滿——畢竟當前土耳其國內通膨嚴重、經濟蕭條，光是天然氣的工業用價格在過去一年就漲破了100%，此時企業再遇全國性停電，恐怕只會讓嚴重的失業與破產問題雪上加霜。

但隨著艾皮爾斯的暴風強襲，全國能源調配則馬上變成了「救命要緊」的單一選項，如何扛住這場30年一遇的極端大暴雪，也成為所有人緊張動員的國家級災難。

不過艾皮爾斯的暴雪強襲，也意外給土耳其總統厄多安，送來一份解套強烈民怨與政治壓力的「空降大禮」——原因是在伊斯坦堡被極端大雪嚴重癱瘓、數萬市民被困在雪中危在旦夕的同時，由反對黨執政、並有意在2023年與厄多安單挑總統大選的伊斯坦堡市長的伊瑪莫魯（Ekrem İmamoğlu），竟然在沒有下達任何防災指示的狀態下，秘密跑去與英國駐土耳其大使「共進晚餐」。

伊瑪莫魯市長與英國大使大啖海鮮的照片，在雪災崩潰的當晚傳遍了社群網路，並嚴重激怒了伊斯坦堡市民對於「市長失職」的強烈民怨。但一開始，親市府派的土耳其媒體人卻紛紛出來為伊瑪莫魯「闢謠」，聲稱這張照片是好幾個星期以前拍的，「那些說市長在極端天災中忙著吃大餐的人，都是網軍散播假新聞！」不料，當事店家卻在隨後出面證實市長確實在暴風雪災情最嚴重的狀態下，低調前來與英國大使同桌聚餐。一時間，政壇與媒體圈對市長的護航翻船，反而給伊瑪莫魯帶來更多政治尷尬。

雖然在大餐事件後，伊瑪莫魯硬著頭皮回到府內主持救災指揮，但政治上的傷害卻已經開始擴散。政壇認為，在2019年伊斯坦堡市長大選中，伊瑪莫魯不僅在一片爭議中擊敗了厄多安欽點站台的市政繼承者，拿下伊斯坦堡這座第一城市寶座的他，更成為土耳其在野黨內民間聲量最大的頭號明星之一，是在2023年挑戰厄多安總統連任的最大在野熱門人選。

正因如此，伊瑪莫魯近期才會不斷與西方各國代表「密會接觸」，希望廣植人脈、並在土耳其經濟危機的當前取得國際經驗與信任感。沒想到重要的會談卻在極端天災時發生，伊瑪莫魯一時的選擇錯判，反而讓自己陷入極為尷尬的危機局面，也是本場罕見天災中意外發展出的政情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