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父變成「戀童鬼父」：法國天主教會性侵調查的吞忍真相

2021/10/04 轉角24小時

▌當神父變成「戀童鬼父」：法國天主教會性侵調查的吞忍真相

「天堂離人太遠，惡魔卻在身邊。」近年來因為性侵醜聞不斷、飽受社會批判的天主教會體系，在教宗方濟各承諾的開誠布公之下，相關調查又有新的進展。法國的CIASE「教會性侵獨立調查委員會」歷時兩年半，在10月初步發表了針對法國教區的性侵案調查結果，然而讓教會高層和外界都感到恐慌訝異的是，從1950年代至今超過半個世紀，法國就有1萬人以上的受害者，而被列入檢驗名單的11萬名神職人員，也有超過3,000人涉入性侵案件，而且有明顯的戀童癖行為。

本回的天主教性侵事件調查，是由法國主教團會議（CEF）和法國宗教議會（CORREF）於2018年共同協力，成立一個專門的獨立調查委員會CIASE，從2019年開始針對法國的教會體系進行專案調查，並且將性侵案的追溯年代拉到戰後的1950年，試圖還原半個多世紀以來法國天主教會相關事件的真實數據。

CIASE委員會總共有22名來自不同專業的委員，包括熟悉教會脈絡的歷史學家與社會學家，以及法學、神學、醫學和精神分析等多種領域。之中，有些人是天主教友，但成員多半各自信仰不同、或為無神論者，並由德高望重的法國科學院院長索夫（Jean-Marc Sauvé）擔任委員會主席，以示其公正性和專業度。

CIASE委員會總共有22名來自不同專業的委員，並由德高望重的法國科學院院長索夫... — CIASE委員會總共有22名來自不同專業的委員，並由德高望重的法國科學院院長索夫（Jean-Marc Sauvé）擔任委員會主席，以示其公正性和專業度。圖／法新社

相關調查涉及各類教會檔案和敏感的機密資料，不過在法國主教團的授權下，委員會可以獨立進行調查，直接調閱教會與相關機構的檔案、或採集相關人士的證詞。委員會涉獵的資料除了教會檔案之外，還有法庭訴訟文件、新聞剪報、警察調查紀錄...等，內容之龐雜也讓委員會進度有所延宕，本來預計2020年底就要交出最後報告，一直延後到今年10月才公開。

調查報告有將近2,500頁之多，雖然完整的報告要到法國時間的10月5日才會正式公開，但CIASE已經將重點內容提前透過記者會釋出。根據委員會的資料，法國從1950年代至今，曾遭受到教會神職人員性侵、騷擾的被害者人數，約有1萬名以上。同時共有11萬5,000多名神職人員名列相關案件調查清單，之中約有2,900到3,200人涉案，而且有明顯的戀童癖問題。

報告陳述的數據之所以帶有一些不確定性的推估，主因在於不少相關事件難以單靠文本追溯，特別是戰後1950年代的資料難以確切掌握；而如果要尋找當事人的證詞，有許多被害者和加害者都已不在人世，特別是曾經在童年時代慘遭魔爪的人，如今有的年事已高，可能記憶模糊、甚至因為創傷經驗而不願提起往事。與時間賽跑、在海量文本檔案中爬梳真相，都是委員會的極大挑戰。

為了擴大受害者的案件資料，委員會也開設了專門的申訴熱線，根據委員會主席索夫的說法，光是一個月就能接到超過400通的電話通報，累積下來也有6,500通以上的紀錄，而索夫悲觀地表示，這一通一通電話每個都是令人心碎的故事，

「到底還有多少受害者沒有現身？這些電話只佔所有受害者的10%、5%...還是說更少？」

從2021年以來，CIASE的調查資料，已經有陸續透過媒體部分釋出。其中有少部分的被害者願意公開這段慘痛過往，這些人有相似的遭遇背景——多半都是在童年時代被親近的神職人員侵犯，但因為教區生活過於緊密，兒時的他們，又難以理解為何人人敬重的神父會有如此惡魔行徑，幾乎每個向委員會通報的證詞，都有著長年身心折磨的受苦經驗。一些人直到教宗方濟各呼籲徹底改革、而法國開始採集被害者證詞時，才鼓起勇氣坦白：

「事情發生的那一年我10歲。不過當我第一次說出這件事時，我已經64歲了。」

「我的身體，在我8歲那一年被人給偷走了。現在的我已經51歲，但靈魂卻停留在8歲...。」

還有一些受害者因此信仰崩潰，從此遠離教會，也堅決不讓自己的孩子受洗。只是有些案件時隔已久，不僅在司法訴訟上難以追溯賠償，加害人也有許多都已經不在人世，等不到道歉、遑論正義公理的制裁。

壁畫上為佩爾神父（George Pell），他因1990年代的性侵唱詩班少年案，... — 壁畫上為佩爾神父（George Pell），他因1990年代的性侵唱詩班少年案，遭判有罪並處6年有期徒刑。圖／路透社

除了公布加害者與被害人的統計數據之外，委員會另一項調查成果，是揭露法國天主教會如何系統性地包庇這些發生性侵案、或是有戀童癖傾向的神職人員。

近期較知名的案例，是法國里昂的神父普雷納（Bernard Preynat），被揭發從1971年開始性侵多名童子軍而在2019年被判刑，結果又發現里昂總主教巴巴蘭（Philippe Barbarin）對此知情不報、還刻意隱匿，甚至案情剛爆發時竟脫口而出：「這些案件很多都超過法律追溯期了，感謝上帝！」最後巴巴蘭在2020年因為一系列包庇和失言風波而辭職。

自從教宗方濟各因應天主教性侵醜聞不斷、開始公開承諾改革之後，儘管實質的改變無法立竿見影，各地天主教體系中仍有不少人在努力推進。2019年底教宗宣告「宗座保密」（pontifical secret）條款無效，神職人員不可以教會機密為由隱瞞案情；同年也承認了教會長久以來，早有一套「破戒指南」，包庇協助犯下色戒、甚至私情生育子女的神職人員。

而日本主教團也在改革呼聲之下於2019年展開性侵案調查，只是後來初步問卷調查的結果，僅有16件可以清楚追溯緣由的案例，而且之中大多數的當事人都已經離世。在今年CIASE的報告準備公開後，已知梵諦岡方面已提前在9月份針對此案討論，不過未來該如何處理這些案件、是否一一追溯，教廷的動向還不得而知。

法國主教團對於報告內容公開後，可能引發的震撼效應極為憂心，但主教團對外表示已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這個嚴肅的考驗時刻」。